第57章 第 57 章(1 / 2)

第57章

這場酷刑一直持續到深夜。

牢窗外的天色已經是一片墨藍, 枯黑的樹枝割破天邊的皎月,幾聲急切的鴉啼時不時從遠處的山林裏傳回來。淒淒婉婉的,又莫名帶上幾分夜色的寒涼感。

鮮紅的血早就染透了雪白的裏衣, 刑架前的青年垂著頭, 死活不知地掛在上麵。

上刑的獄卒換過好幾輪了, 都累得在旁邊一邊粗喘, 一邊膽寒地看著桌上的油燈旁的軍閥頭子。飄滿了血腥味和慘叫聲的地牢裏,他正慢條斯理, 絲毫不受幹擾地吃他的飯菜。

全警長一腦門汗珠,在旁邊站著,比站在刀尖上還不安。眼見獄卒得了指示,不知道第多少次用冷水潑醒刑架上的青年,他終於忍不住,搓著手上前, 聲帶哀求:“淩…淩軍長,真的不能再用刑了。這樣下去, 這人挨不過今晚。”

“挨不過就挨不過, ”軍閥頭子垂目帶笑的,眼都沒抬,“我給他收屍埋骨, 不費你們警察廳的錢。”

“哪能啊, ”老警長哭喪著臉, “不是錢不錢的事兒,我們上頭交代過的, 拷問隨您安排,但得留著這幾條命,不然萬一那邊來人問責, 我們擔不住啊。”

軍閥頭子眼皮抬了抬:“隨我安排,留命就行?”

“對,對對!”老警長連忙點頭,“況且您看這個小兄弟,白淨文弱,就是個教書的,他要是真知道什麼,一早就打出來了。他既然不知道,您就算打死他,他也說不出啊。”

“他文弱?”軍閥笑起來,把本來就沒怎麼用過的筷子一撂,從板凳上起身。

一兩步後,淩驥停在刑架前,單手鉗住青年下巴,逼得他抬起頭來。

那雙琉璃似的眼珠失了色彩,連焦點都要散了似的。老警長說得對,要是繼續用刑,確實應該挨不到太陽起來了。

淩驥微微眯眼,像盯住獵物喉嚨的獅子,眼神陰狠。

老警長在旁邊看得膽戰心驚的,生怕這瘋子一下子把年輕人那看起來非常脆弱的脖頸子給哢嚓一下扭斷了。他幾次抬手欲攔,但都沒敢。

所幸淩驥還是把手鬆下來,又拿旁邊人遞上的絲絹擦掉沾的血水,扔在腳邊:“他要是算文弱,你們就全都是軟蛋。”

老警長一懵:“您這話是,是什麼意思?”

“上了這麼多刑,一聲饒都沒求過呢,”淩驥拎起黑色皮手套,沒急著戴上,而是在年輕人臉上侮辱性十足地拍了拍,“書生皮,狼骨頭。”

老警長茫然。

淩驥卻轉身,甩了下手套:“鬆綁,治傷,帶回府上。”

“啊?”警長慌忙追上去,“您要帶他回淩府啊?”

“不是隨我處置麼。”

“是,是,可是您要他幹什麼啊?”

“嗯……”淩驥想了想,懶洋洋慢吞吞的,“養好點,繼續打,總得讓他說出點什麼。”

老警長小心翼翼問:“要是說不出來呢?”

“那就繼續養,繼續打,”淩驥一拽軍帽,哼了聲笑,“我就喜歡把硬骨頭慢慢敲碎的過程。”

“……”

老警長的腳步停在牢門外,看著軍服大氅的背影遠去,跟著是昏死過去而一身白衣染得血紅被架出去的青年。駐足好久,這地牢裏的陰寒勁兒反上來了,凍得他猛地一哆嗦,回過神來。

“造孽啊。”老警長搖頭歎著走出去。

全德栓一直以為,那就是自己最後一次看見那個叫任平生的教書先生了,他也沒放在心上——反正人沒死在牢房裏,“隨淩驥安排”又是上頭的說法,那被帶走也不是他的失職。所以那文弱書生死不死的,就是帶走他的人的責任了,和他和警察廳無關。

即便後邊兩三個月,他聽見手下人議論,說淩府多了個年輕“參謀”,逐漸深得那瘋子軍閥頭子的倚重信任,大事小事都開始對那人言聽計從,全德栓一樣沒放在心上,他覺著和他自個兒無關。

直到年底淩府大婚,軍閥頭子不知道什麼手段,要娶z區第一商會的千金過門,全德栓代表警察廳去婚宴上露臉。

全德栓灌了一肚子洋酒,在那座洋人指揮施工的大洋宅裏轉了好幾圈,才找著廁所,終於解了手出來。還擱那兒洗手的時候,他就聽著裏邊議論。

“淩家這樁婚劃算,大半個北方的錢袋子都攬回來了,這淩軍長也算豁得出去,拿自己換基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