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行沒有追出去,更沒有回驚唐府。
他在得知葉藍茵平安回家之後,便獨自駕車回集團處理事情。等到了晚上七點,他又去了蔚藍會館。
蔚藍會館是周亦行三年前投資的一個休閑會所,主要業務就是給一些高端人士提供一個交談的地方,並無什麼特色營生。
周亦行在蔚藍會館裏有一間雅間。
這雅間裏堪比一個小家,裏麵應有盡有,什麼也不缺。
和葉藍茵分居的那段時間,周亦行偶有處理工作晚了,就會來這裏休息。
因為,會館有個學推拿的老師傅,手法相當不錯。
可今天,周亦行來這裏,不是為了舒筋動骨,隻是為了討得幾分清閑,更不想讓別人一時半會兒找到他。
他知道,今天的行為傷了葉藍茵。現在又躲著她,不肯回家,更是混蛋行徑。
可有些事情,他真的不知道怎麼開口。
就好比有個年久失修的閥門,人人都說換了它吧。若是換了的話,可以再管用好多年。但是有誰想過,拆那個舊閥門的時候,因為閥門生了鏽,所以拆起來格外費勁,還不如就這麼將就著用下去。
所以說,有些秘密藏在心裏久了,真的就想藏一輩子,爛在肚子裏一輩子。
更何況,周亦行經常聽周夫人說一個道理: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遠明月,至親至疏夫妻。
即使是再恩愛的夫妻,也該有保留一些自己的空間。若是把自己弄得像個透明的人,說不定反而會嚇著對方。
周亦行如此想著,眸色漸深,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可幾杯烈酒下肚後,周亦行除了嗓子似有火燒之外,再無其他感受。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經接近晚上十點。
葉藍茵一通電話也沒給他打,那就是還在憋著一口氣,還在等著他給出一個交代。
想想這點,周亦行又不想回家了。
這時,門口傳來幾聲清脆的敲門聲。
周亦行回了個“進”,會館管事的馮叔便開門進來,彙報說:“先生,有位尚先生想要見您。”
尚先生?
周亦行眯眯眼睛,直接道:“請進來。”
話音才落,爽朗的笑聲便迫不及待的從門口往房間裏飄。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周總怎麼就是知道這位尚先生不是我大哥呢?”尚銘笑著走進來,身後馮叔很有懂規矩的關上了房門。
周亦行懶得對他解釋什麼,沉聲道:“這麼晚,尚二爺有何貴幹?”
“貴幹談不上。”尚銘悠閑的坐在沙發上,“就是想問周總缺不缺個白紙扇?尚某自認為還有些本事。”
白紙扇,算是道上的行話,亦指軍師。
周亦行以前便知道尚銘絕對不會是個默默無聞的古董店老板。
他背後的力量,神秘得很。
不過,既是神秘,那便是知道了,也不要多言。
“我一個做生意的,似乎不太需要。”周亦行一笑,把球踢回給尚銘。
尚銘這叫一個熱臉貼人冷屁股。
可他並不惱,反倒還是剛才那副和和氣氣的模樣,隻說:“我怎麼覺得你最需要的就是我這個白紙扇呢?在我看來,周總的世界可比龍爭虎鬥還要熱鬧不少。稍不留心,背後捅刀子的,你躲都躲不開。”
周亦行挑眉,看著尚銘幾分玩笑幾分認真說著這話,突然之間又想回家了。
他的世界確實不太平。
除了有她在的地方,哪裏都不能讓他安心。
“周總,你該不會以為齊家就這麼玩完了吧?”尚銘見周亦行遲遲不肯說話,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那齊亞桀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你把人家搞的家破人亡,父親也蹲了大牢,人家不得找你算算賬?”
周亦行冷笑,“那他也得有這個本事。”
“是。齊亞桀的手段比不過周總,可人家無妻無兒啊。”尚銘說完,露齒一笑。
周亦行的臉色頓時如同山雨欲來一般,隱藏著滾滾暗湧著的殺意。
二人都是不肯退讓的直視著雙方的眼睛,仿佛正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無息的角逐。
“這麼多年,你累嗎?”尚銘忽然垂下眼眸,還放緩了語氣,就好像是長輩在勸導小輩一樣,“為了在你妻子麵前建立你光輝的形象,你累不累?”
周亦行握著玻璃杯的手,手背上已經爆出了青筋。
那可憐的杯子,極有可能在下一秒就會變成一堆無用的碎片。
“說實話,齊亞茹要比葉藍茵適合你無數倍。”尚銘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襟,“沒有葉藍茵,你會那麼害怕周遠山嗎?又或者說,害怕周遠山背後的人。”
這是多久了?
周亦行日日行走在刀刃上,可他早已經習以為常。
在別人眼中,周亦行是個手段狠辣,殺伐決斷的冷血商人。
這樣的一個人,不會害怕。
可事實上,但凡活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做到無畏無懼?
“你知道的不少。”周亦行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冷淡,並沒有怒意。
尚銘點頭,“是不少。”
說完,尚銘似乎已經是達成了今晚的目的,瀟灑的轉身而去。
可就在他臨開門之前,他又忍不住微微側頭,對周亦行說:“你讓我想起了曾經的我。但我希望,你別成為現在的我。”
周亦行的手一抖,眼中閃過一絲驚恐。
……
葉藍茵等到十點,都沒等來周亦行的人,更沒等來他的一通電話。
她覺得自己的心髒就像是一個正在打氣的心髒,周亦行就是那個給她打氣的人。隻要再加幾次氣,這氣球就會爆炸。
葉藍茵無法,隻得在臥室踱步,舒緩著自己的心情。
她心裏很清楚,周亦行若說和宋憐惜不是那種關係,那便不是那種關係。
在男女問題上,她對他還是十分信任的。
她心裏唯一覺得生氣的,就是在經曆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周亦行還是要自以為是的瞞著她!
難道在周亦行的心裏,她葉藍茵的感受可以犧牲又或者忽略不計?
葉藍茵越想越氣,氣的都無法安靜的坐下。
偏巧,楊慧英這時候給她打了個電話。
“媽,這麼晚,還沒睡?”
“你個孕婦都沒睡,還說我?”楊慧英沒聽出來葉藍茵語氣裏的不耐煩,而這話雖然是責備批評的話,但語氣還是如上午那般欣喜雀躍,“亦行呢?在你身邊呢?”
葉藍茵狠狠的剜了的那半邊床,說:“沒。在書房工作呢。”
“你叫他也多注意注意身體。”
“嗯。”
沉默了三秒,楊慧英繼續道:“茵茵啊,我和你爸商量好了。從明天開始,我每天中午之前給你送些你愛吃的菜還有湯。”
葉藍茵馬上說:“您折騰這些做什麼?家裏這邊都有人做啊。”
楊慧英歎口氣,“你懷糖糖的時候,媽就是那麼想的。亦行愛護你,什麼都給你最好的。媽的確不用操什麼心。可今時不同往日了,這一次,媽想能多照顧照顧你,就多照顧照顧你。”
葉藍茵心裏酸澀,她知道楊慧英這是覺得對不起糖糖,覺得她這個做外婆的,當年做的不夠。
“媽,要不您和我爸搬過來吧?”葉藍茵提議道,“要不您這天天送,多折騰啊?”
“搬過去就算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媽就是知會你一聲,明天中午之前,我過去啊。”
楊慧英沒再多說,讓葉藍茵早些休息。
掛斷了電話,葉藍茵平靜的坐在沙發上,一隻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現在該以孩子為重才是,其餘的,可以往後放放。
葉藍茵如此一想,便覺得心頭也算是釋然了不少,乖乖的躺回床上,睡覺。
……
楊慧英沒想到送飯頭一天,就是出師不利。
她拎著個大袋子去等公交車,左等右等的來了一趟,可她為了護著飯桶,竟是沒能擠上去!
楊慧英那叫心裏慪氣,尋思是不是打個車?可等都等這麼久了,再花那冤枉錢,不就不值得了嗎?
正是猶豫煩悶的時候,有人叫了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