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叫你王妃,我能叫你蘇酥嗎?”酌影又喊了一遍,眼底有篤定的認真,“你想知道我的經曆嗎?”蘇酥看他半晌,抬手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遞到他麵前,笑了笑:“我想聽。”“蘇酥,你認識的我便一直是酌影,我給你說說。我成為酌影之前的事,母親因生我難產而死,父親五十多歲的年紀了,整日喝酒賭錢,六歲將我發賣給了人牙子,換了二十貫錢,在過了當奴隸的三年生活,被師父買走,拜在門下。我也是之後才知道師父是給朝廷培養鷹犬的,五年後,宮傳來消息,讓師父入宮,師父便帶了我跟師兄來到東陵。”酌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安靜而沉定,卻無法掩飾瞳中的哀痛傷感。蘇酥瞧著這樣的他,抿緊唇,二十出頭的少年,罕見的有了堅毅剛絕的神情。“一路上師父為了我們,太過勞累,生了病,但他,一直說他沒事,說我已經沒了雙親,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在世上。進了宮,陛下給了一個名單,上麵是一個朝廷命官,陛下跟師父說了很多,我一直在聽,一直記在心裏,我想著,一定要完成任務,好給師父麵上爭光。可是,在經過城外的大山時,我們遇上了那個要被殺的人,陛下給我們帶的那些人見人就殺,那個官員跪下求我們放過他的妻女,他願意跟我們走一趟,可是沒人聽他的,妻女就那麼慘烈的死在他的麵前,後來那個官員瘋了,要跟我們玉石俱焚,引來很多高手,我們這邊逐漸成下風,師兄慌亂中把我藏進了一個雪堆後,叮囑我不要出來,我想陪著他,想要跑出來,可是師兄封了我的穴道……”他緩緩抬首,琥珀色的眸子裏盛滿悲傷,“師兄說不能連我也死了。我藏在雪堆後,親眼看著師兄被鏹殺,親眼看著陛下的人馬被屠戮得一個不剩。”
“後來,那些人走了,穴道衝開後我從雪堆後跑出來,哭著爬到師兄身旁,那些人走得不遠,師兄怕他們發現我還活著,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快跑,活下去。師兄咽了氣,卻不肯合上眼,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我。所以我開始逃命,朝大山深處裏跑,跑了整整一天,跑得沒有力氣,跑得渾身上下沒有知覺倒在了地上,在我以為自己會死的時候,我看見了官兵。”“然後,我活了下來。從此,這世上沒有了那個一直被護佑的小師弟,隻有殺人不眨眼的殺手酌影。不是我殺人,便是人殺我。直到我遇到你們,你們真的是我的貴人。”蘇酥定定地望著酌影,幾乎不能言語。十幾歲的稚童,背負著喋血生涯一步步走到現在,他有多麼難,好在……他遇到王爺,將他改頭換麵,過另一種人生。
“酌影……”蘇酥輕輕開口,“你母親和師兄若看見如今的你,一定會很欣慰。”“是因為我武功高強?殺人如麻?”酌影自嘲的苦笑。“不是,是因為你安然長大,活了下來。還有,應該是我感謝你們這些貴人才對。”蘇酥笑笑,道。酌影怔住,看向麵前巧笑嫣然的女子,然後用力地狠狠地點了個頭,“你說得對,母親和師兄會很高興。”兩人都習慣了打打鬧鬧,這樣突然敞開心扉的談話雖溫煦,卻也陌生。蘇酥平日裏活潑開朗得很,現在對著酌影卻反常的有些不自在。
她避開眼,突然想到一事,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酌影,有件事我之前沒有跟你說。”
見酌影望向她,蘇酥道:“張婉月,這個王府的女主人,你一定要防備她,比之那些真刀真槍來暗殺的,這閨閣女子拈酸吃醋的手段更為狠辣。”酌影神色凝重起來,“王爺此前對我說過,先不要公開你有孕的事情,怕是防的就是這位王妃。”“張婉月此前,是到陛下麵前自薦的王妃之位,此後又多次入宮,恐怕,早就已經是陛下安插在陵安王府的耳目了。”陛下?酌影皺眉,這些日子,他早就懷疑陛下秋狩之後不會善罷甘休,畢竟除了丞相和已要赴死的靜安候趙荃,當下最有可能危及帝位的就隻剩下陵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