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一行人抵達了湖南嶽陽。嶽陽治安的混亂是很出名的,在那時,在這些外出農民工中,嶽陽和宜昌是等同的。林川一行人剛出碼頭,便有幾個人圍在路口,拉他們上車,說送去火車站。
“我們不能坐他們的車,到中途時,便會收取高價。這裏走路隻要十多二十分鍾,坐公共汽車,隻要五毛錢,可他們,張口就是十五塊,稍有不從,二十;再不服,三十!如果還敢往下說,就可能挨打了。他們車上一般都有四五個壯漢,個個狼眼虎麵,凶神惡煞。所以一般都是忍氣吞聲給錢,圖個平安,免得挨打!” 洪智平知道這其間的凶險,他說了實情後叫大家拚命都不能上車,往前走不了多久就是火車站。
一行人左衝右突,個個累得滿身臭汗,才突出包圍圈,上了一輛公共汽車。果然隻幾分鍾,就到了火車站。
火車站人山人海,大多是往廣東方向的民工。治安十分混亂,時不時看見有人哭,他們不是錢被扒掉就是錢被人強宰了——反正,都是到了身無分文的絕境。林川心中很不是滋味,在他的腦海深處,永遠刻下了混亂的嶽陽火車站。
賣票的窗口長長地排了好幾路縱隊,輪到他們時,隻有站票了。雖是站票,但也隻得買,誰敢在嶽陽火車站多呆一夜呢?呆上這一夜,誰也不敢保證平安!
上火車的擁擠程度是無法想向的,毫無秩序的民工背包掛簍拚命往上擠。林川一行人,怕擠散,連在一塊,那情形,竟然有戰爭年代逃難的感覺。
擠上車後,渾身都濕淋淋的,天氣本就很熱,人又多,透不到一絲風,車箱就像個大蒸籠,空氣裏全是熱汗氣和餿味。車箱裏站不下人,他們就在兩節車箱相連的過道,緊靠車壁直立,而窄窄的過道對麵,還有人和在他們對麵站著,仔細一看,那些人並沒行囊,隻背著個小背包。忽然地,林川看見一個人的手伸進了從中間擠過的旅客的口袋——他們是扒手!林川抬眼注視,那扒手從容地扒出錢來,裝進了自己的小袋裏。他抬起頭來時,見林川看他,就若無其事地衝林川點了點頭,問他,
“在哪當兵?”
“廣東!”為了增加安全係數,林川幹脆說起謊來。
“哦!”他又從容地向走過過道的旅客下手,再也沒理會林川。
過一會後,車箱終有了絲空隙,林川一行人便往車廂擠。當列車開動後,過道少人走時,那幫人也消失了。
林川記下了那個大個子扒手的麵容,闊臉,很魁梧,右眼角有一道刀疤痕。這張臉永遠定格,定格在那汗味撲鼻人氣蓬勃的列車上。
“林川,我想上廁所!”林川正想著扒手的事,旁邊的譚敏急急地在他耳邊說。
“想上廁所你自己去吧,不就在那裏嗎?”林川把頭轉向她,心裏很是不解,也有些不耐煩。心說,上廁所你去上不就得了,喊我做啥,難道還要我幫忙不成?
“去不了嘛,這麼多人!我哪擠得過去?你幫我擠過去,我跟在你後麵,好不好?——要得嘛!”譚敏央求般地拉著林川,眼神露出可憐狀來,見林川沒出聲反對,她就叫妹妹譚秀看護行囊卷兒,推上林川就往前擠。
不擠的時候不曉得,一擠就知道了艱難,短短的一兩丈距離,竟擠了十多分鍾。林川見縫插針,譚敏緊緊拉著他的衣服,兩人把衣服汗得透濕才擠到廁所門前,林川拚命頂住壓力,才搶到廁所。他打開門,仍拚命頂著,把譚敏放進去,譚敏腳剛進,後麵一擁,把林川也擁了進去。林川正要開門出來讓她方便,但她卻說,“快把門關好,等不及了!”她邊說邊解開褲子,火急火燎蹲下身子去,人未完全蹲下,尿已“嘩啦”衝出。
林川隻得把門扣上,背對著她。
隨著一片“嘩嘩”聲,她身子也顯得無力了似的,雙手抱住林川的腿,頭也埋在他腿上。
“嘩嘩”聲響,有聲有色,動聽得比音樂還美,林川知道自己從來未曾如此專注地聽過一種聲音,一絲一毫都不遺漏蕩擊著耳朵,而那神秘處——該有草叢吧?!林川手撐著門,閉關了眼睛,因為這樣耳朵才能全神貫注。
“嘩嘩”聲繼續著,林川忽然無聊地記起讀書時一個同學說的句經典——“女娃子屙尿一根線,麀客(婚後的女人)屙尿一大片。林川想起後就忍不住笑,笑過後,突然間明白:她屙尿不是“噓噓”而是“嘩嘩”,說明她已不是女娃子了。想到此,林川的思維有了片刻停頓,開始了對她諸多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