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還不知道那瓶丹藥被她完整的拿了回來,她這場責問顯然是有備而來,瞧著方才是從祠堂裏請出個金黃燦燦的長盒子,據說是曆代祖宗用來鎮府的一門家法。她有幸聽說過,但不曾有幸見過。
實則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白仙檸至今尚有些蒙圈,這麼一瓶小小丹藥醞釀出的禍事確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她本以為,祖母將她召來書房,問責的是她怎樣以一己之力惹怒整個魔湖島族人,險些釀成大禍的罪過。萬沒想到,她老人家第一時間關心的卻是那瓶丹藥。
其實祖母關心那瓶丹藥確也沒錯,醫仙府守則第一條就是不準將祖傳之物拿來饋贈給旁人,想來是她壞規矩在先,祖母訓斥在後,因而不敢多做旁的辯解,隻低頭做出副懺悔狀,適才懺悔到一半,腦海裏忽地想起件奇特事,驀然抬頭驚疑道:“您是說,這瓶百年丹的煉製成分,用的是千幻草?”
她有些不敢置信。
這千幻草,這千幻草不正是她昨夜夢裏見的那株生的像海藻似的東西,卻在世間從未聽說過的一種藥植。
仔細回想起來,她在夢裏見的那座山確然是座仙山,全然不似凡界光景,她摘下這株仙草後自雲頭上來來回回飄了整一夜,卻愣沒夢出個後續光景。
思來興許是個巧夢。她未曾放在心上,不想卻在祖母口中聽到了千幻草這三個字的名字,讓她無故生出一種自己在夢裏研發成了百年丹這麼個錯覺。
祖母鬱鬱看她一眼道:“沒錯,百年丹雖有傳世丹方,但據說那煉丹所用的千幻草生長在神域某座藥山之巔,因先祖曾有過上天入地的大機遇,這才煉化出一瓶稀世罕絕的延壽藥丹,此藥珍貴非凡,曆代祖宗均沒舍得私自據為己用,傳到你手裏,沒想到竟被你輕易送了人,唉!”
她拍打著胸口緩神,顯見被氣的不輕。
白仙檸忙上前幫著撫背順氣,尬慰道:“祖母,您老人家千萬別生氣,生氣這個事呀,想不得,越想越氣,越泄越憤,好似半根針紮在心尖上,稍一回想就會呼吸困難,您可是感受到了,哎,這股氣上來很是要命,您順順氣,好好保重身體”。
“你……”。不知怎的,她才說完這番話,就見祖母氣血翻湧的劇烈。那雙本就深陷的眼窩更顯得凹下去幾分,眼底血紅一片,看情形委實氣的夠嗆。
白仙檸呆了呆。她沒想到這瓶丹藥對祖母的衝擊力如此巨大,竟使她老人家雙目猩紅,看起來有些遁入魔怔的意思。
她沒有第一時間將丹藥奉上,一則是因突然對那株千幻草生了興趣,期望能有機會拿出來研究研究,二則祖母對這瓶藥的執著程度讓她感到萬分驚奇。
心中思慮一番,不得不昧著良心,壯著膽子寬慰道:“您消消氣,您不是常說,世間份量最重的乃是一個難得的情分,我昨日是為救白先生,呃,我初時不曉得他隱藏的那些本事,行事確有些魯莽,但我以為,失去百年丹並不值得痛悔,您想啊,世間本無物,是因那先古的智慧造就出了今時的貪欲,想必醫仙祖研藥,也不僅是為讓後世人觀摩的,反正隻是一瓶絕跡藥,或早或晚都會絕跡,今時你我祖孫二人不因失藥痛悔,他日我們的子孫後代定也會因失藥而痛悔,長遠看來,這丹藥留著弊大於利,事已至此,您不如想開些”。
祖母滿眼含淚,咳道:“你有理,我說不過你!可你丟了丹藥卻是要了我的命”。
旁邊坐著品茶的白枍神起身將她拉至一旁道:“你還是將丹藥還回去的好,免得受一頓扒皮之苦”。
白仙檸抹了抹腦門上的冷汗與他低聲道:“你也看出來了,立在祖母她老人家書桌旁,有一根祖傳的黃金龍杖,聽說用來扒皮是個厲害物件,我雖未親自感受過這根龍杖的厲害,但估摸著今日想全身而退有些艱難”。
白枍神饒有興趣的望她一眼道:“莫怕,我會護著你”。
她為這句話恍然有些心動。
似他這般神仙似的人物竟如此體貼的與她擠在角落裏竊私語,也不知待她長大,他會不會變成個花白胡子的老者,身邊會不會守著個兩鬢斑白的老嫗。想到這一層思緒不禁有些飄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