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雲平的雙眼一閉,隻聽刷刷兩聲,身上的繩索已經斷成幾節。
他覺得不可思議地看向於白青,後者將匕首向床上一丟,左手向門口一指,顯見得是要放他走。
穀雲平向於白青點點頭,嘴角暗含諷刺地扯動了一下:“很好,你倒是以德報怨,真是個聖人。”
然後,他快速地拾起匕首,於白青愕然之下急忙擺出迎戰的姿勢。
不過,他隨即看到穀雲平手起刀落,割下來左手的一截小指,並將這節血肉模糊的小指轉瞬扔向他,於白青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接住了。
下一刻,穀雲平的身影從開著的窗子飛出,他留下的話餘音還在於白青的耳畔:“不管你如何逼問,無常印無解。”
於白青的身子晃了一晃,呆呆地看著手中的那節肉團,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無論如何,事情已經有了結果,盡管是個令人失望的,甚至是絕望的結果。
於白青沒有遲疑,收拾起行裝,結了賬,向阪長山而去。
聽說於白青回來的消息,眾人都熱切地圍著他問長問短,問東問西。於白青含糊地應付著,直接去見師父。
莫易已然得知了消息,正在正廳裏等著他。
與師父見過禮後,莫以問和單力吾也追了過來。
於白青掏出卷帕包著的那節小手指,詳細地講述了尋找穀雲平的經過。
莫以問瞪大了眼睛:“他說沒有解?”
於白青無奈地點點頭:“是這麼說的,而且我看不像撒謊。”
單力吾憤怒起來,握緊的拳頭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他現在這樣狠毒,若他落到我的手裏,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莫易一直默默地在旁邊傾聽著,他聽到於白青和穀雲平回憶過去的時候,平日裏心湖雖多為波瀾不驚,也不禁略略掀起了層層漣漪。
他淡然對單力吾道:“當年我勸你多向你穀師兄學習,聞雞起舞,勤練武功,你卻常常渾水摸魚,倒是與以問玩兒在一處。”
他不用說得再明確了,言下之意是單力吾耽於兒女之情,沒有刻苦練功,致使現在藝不如人。
此話一出,單力吾隻是傻樂了一下。莫以問的臉上飛起了一片紅雲。
她扯著單力吾的衣衫,向莫易嬌聲道:“爹,力吾也有用功的啦,隻是偶爾和我們玩一玩兒,那還不是您說讓幾個師兄平日裏多照顧我的。”
她一開始說的是我們,說到最後想起姐姐過世時莫易傷心的樣子,最後就硬生生將“我們”變成“我”了。
她偷眼看莫易的臉色,見他神色無異,放下心來。
莫易歎了一口氣:“唉,人這一輩子活著壽命有限,可是就是這麼有限的時間裏卻不停地發生著各種各樣的事情,有些事情往往還是你想不到的,或者是控製不了的,解決不掉的。”
“總而言之,是我的過錯。”最後,他以這樣一句話結束,幾個人都不禁麵麵相覷。
莫以問忙道:“爹,怎麼能說是您的錯呢?徒弟不仁不義,怨天尤人,做下傷害他人的事情,那是他自己的問題,萬不可將這過錯背負到您的身上。”
於白青也勸說:“是啊,師父,人性是難以把握的,穀師弟性情大變,這是誰能想得到的呢?您千萬不可過於自責。”
單力吾也在一旁附和,勸師父放開心胸。
莫易擺擺手:“雲平是個一條筋的人,做事情比誰都努力,可是他這種性格在麵臨失敗和不如意時往往不能夠順其自然地接受。我本該及時發現他的心裏變化,可是我疏忽了。”
他說著說著仿佛變成了自說自話,眼睛投向窗外,向遠方茫然地望著:“你心中有不滿,倒也可以理解,隻是為什麼不直接衝著我來,而去擺布兩個無辜的孩子?”
莫以問見狀忙強裝笑顏:“爹,您看人這一輩子能活到老的都是幸運的人,很多人尚且活不到婚配就死去了;有一部分人即使得了婚配可是也未能兩人共白頭,鰥寡孤獨者也不少見;那些能相伴到老的夫婦又有一部分相處不來,日日慪氣,倒還不如獨自過來得自在。所以既然事已至此,咱們就不要糾結了,塞翁失馬,誰知道到底如何呢?”
單力吾也道:“是這樣說,師父不可傷心了,我們做父母的已然想通了,是不是,師兄?”
於白青見單力吾一個勁兒地使眼色,也說:“以問和師弟說的對,人生福禍天定,變幻莫測,咱們盡力幫助兩個孩子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