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夫人愣了一下,歎口氣道:“好多年都沒有彈過了,手生了。”
這時,管家已經找了下人將七弦琴從書房搬了過來,放在屋內的桌案上。
翠兒挪過一個墩子放在桌案旁,單雙綰移步過去,順手劃撥琴弦,屋內響起一波悠揚的琴聲。
她說聲:“獻醜了”,便坐在墩子上,纖指開始在古琴上律動。
伴隨著古琴的叮咚之音,悠然自得的歌聲隨口而出:“逐逐逐勞勞勞,舉世盡塵淖之騷騷。誰是傑傑,誰是囂囂,誰是同清,若那同胞,則是樵與漁。漁與樵,悟入仙界,跳越凡韜。”
史亦臨在一旁看著她柔美的側顏,聽著飄逸灑脫的琴聲和歌聲,不覺有些呆住了。
此刻坐在床榻上的孫夫人眼中卻煥發出光彩來,她凝神靜聽這琴聲,口中喃喃地隨著哼唱著歌詞。
幾段旋律過後,琴音卻突然斷了,歌聲也隨之戛然而止。
大家看向有些尷尬的單雙綰,她抬頭看向孫夫人:“哎呀,下麵我忘記了。”
孫夫人卻忽地起身,信步過來,單雙綰早已讓開了座位。
她深吸一口氣,伸出白皙的雙手,十指在琴弦上流暢地撥動,流水般的聲音瞬間傾瀉而出, 曲意深長,神情灑脫,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櫓聲之欸乃,隱隱現於指下。
她張口道:“樵道是,草舍茅蓬,勝似高堂大廈富家翁。鬆竹四時翠,花開也別樣紅,山深時時見鹿,寺遠竟不聞鍾,看飛泉掛壁空,登高山與絕嶺,東望海水溶溶,笑一聲天地外,身卻在五雲中。”
她的揮灑自如,全情投入,比之方才單雙綰的彈奏又勝過一籌。
不知過了多久,琴聲緩緩停止,歌聲也漸行漸弱,不過那一波三折,幾詠幾歎的餘韻卻在四周久久不散。
孫員外驚喜地走過來,握住她的手:“我好像又看到了你剛嫁過來的樣子。”
史亦臨和單雙綰也都過來讚美了一番。
孫夫人自謙道:“見笑了,其實這位姑娘方才彈奏得也很不錯,我們是以琴會知音了。”
單雙綰擺擺手:“哪裏,夫人琴藝高超,我不過是拋磚引玉罷了。”
孫員外笑道:“你這玉引得好!”
史亦臨瞥了她一眼:“你這磚拋得好!”
單雙綰一拱手,微微一笑,心道:本姑娘還沒拿出真本事呢。
之後,史亦臨對孫夫人道:“夫人,你自今日起,每天撫琴一個時辰,堅持一個月,一切都會好起來。”
孫員外送他們出來,史亦臨給他藥方,叮囑堅持用藥,並每日定要陪著夫人彈琴。
之後,史亦臨道:“孫員外,如此調理,夫人的病隻是好轉,緩和,如果想要徹底治好夫人的病,還需一招。”
孫員外忙道:“史郎中請講。”
史亦臨說:“聽聞孫員外現在還未添丁,當然夫人現在還年輕,不過為了夫人的身體考慮,還是應該過繼個孩子。”
孫員外有些愁苦道:“不瞞你說,前兩年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宗親中沒有合適的。”
單雙綰在一旁道:“師父,咱們撫安堂那裏不是有好多孤兒嗎?”
史亦臨掃了她一眼,沒有接話,轉頭對孫員外道:“此事宜早不宜遲,夫人的病多由肝鬱而起,女子以肝為先天之本,肝藏血,主疏泄,肝鬱氣滯亦可使女子不孕。有個孩子添點兒樂子,定會對孫員外和夫人大有裨益。”
孫員外一怔:“哦,多謝史郎良言。”
出了員外府,單雙綰問:“師父,她這病就能好了?”
史亦臨瞥了她一眼,輕飄飄道:“有什麼病?都是閑的。要是像窮人家一天生計無著落,睜眼就是七件事,件件都得她操心,更兼有一大堆孩子嗷嗷待哺,哪會得什麼傷春悲秋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