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真問道:“對了袁公,我家大帥的表字,真的是叫‘元素’麼?”
袁可立道:“是啊,有什麼問題麼?”
“好吧,好奇怪的表字,也不知道究竟是叫啥元素,水元素還是氫元素?莫非給袁帥賜字的哪一位,也是穿越者?”重真禁不住喃喃自語道。
“啥水元素氫元素?啥穿越者?”袁可立撲閃著迷惑的大眼睛,他自詡也算學貫古今,見多識廣,思維頗有深度了,然而這些詞語,壓根兒就沒有聽說過。
“哦,沒什麼沒什麼。袁公,咱剛才說到哪兒了?”重真忙岔開話題。
袁可立沒好氣地說道:“說到你就是個瓜慫了!”
“哦哦,對對。小子是瓜慫,確實是瓜慫,可瓜可慫了。”為了不讓凡事就愛刨根問底的袁可立,再次變得糾結,重真不惜以自黑來順他的意。
“瓜慫都是抬舉,你就是隻蝗蟲。”袁可立大笑,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又讓重真稍感放鬆的心弦緊繃了起來,“黃重真,老夫且問你,想不想拜老夫為師?”
重真頓時瞠目結舌,望著麵前這個受自己萬般敬仰的抗金英雄,心中霎時湧起了滔天海浪,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然而,袁可立真切的麵容,穩重的呼吸,以及嘴角掛著的一絲真誠微笑,無不預示著他並非是在開玩笑,更不是在試探。
說實話,黃重真對人處事確實平易而又淡然,骨子深處卻是個非常驕傲的人。
尤其,是攜帶著上下五千年的曆史見聞,以及後世兩百年間總結出來的,相當一部分科學知識和生活常識,乘坐著時光機來到大明之後。
雖然仍舊深深愛著這方土地,但骨子深處對於生活在這方土地上的百姓,多少帶有一些文明人類看待土著居民的感覺。
放眼整個明末,能讓他心甘情願大禮參拜的,大概也就隻有盧象升、孫傳庭等人,這些有勇有謀,為了這家國天下,受了委屈就往肚子裏咽,實在咽不下去了,就不惜以死報國,以全民族大義的真正英雄。
因被乾隆將其與嶽飛一起封殺,從而鮮為後人所知的袁可立,更是其中之一。
有幸來到大明,更有幸拜他為師,驕傲如黃重真者,自然也是千肯萬肯的。
這是從他內心出發的肺腑情感,而若是俗氣一點,從利益的角度出發,拜袁可立為師,乃是來到大明之後的最好際遇。
比袁崇煥的賞識,祖大壽的看重,要來得更加榮幸一些,至於魏忠賢不懷好意的親近,重真麵上恭敬有加,實則隻是虛與委蛇,心中自然更是不屑一顧的。
袁可立既不從屬於閹派,又不隸屬於東林,而是在黨爭方酣的大明朝堂之上,自成一體,地位超然。
又因其確有經天緯地之大才,故而就連不可一世的魏忠賢,都輕易不敢動搖他的地位,東林人士包括幾個大佬在內,更是對其傾力爭取。
袁可立早年為官便已剛正不阿,不畏強權,為民請命,故在民間亦受萬民敬仰,甚至有“袁青天”之稱。
這樣的一個人物,若能拜他為師,那可真是榮幸之至。
隻在前世跪過養父的重真,差點兒就要跪下來,高呼“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三拜”了,可是又覺得自己好像不夠格。
於是,他竟生平首次略有些扭扭捏捏地說道:“您堂堂登萊巡撫,可標下卻隻是一員武將啊……何德何能……三生有幸……”
袁可立當即鼓勵他道:“武將怎麼了?我華夏土壤,哪一寸不是先由武將打下來,再由文官用雙腳丈量,加上百姓的勤勞雙手和一顆顆熱乎乎的心,蒸蒸日上,最終治理得海晏河清的?”
“可是……標下來自遼東關寧,乃是袁帥的麾下呀……”
“那又怎麼了?關寧與登萊本就相輔相成,外禦建奴,內拱京師。別說你是元素的間接麾下,就是老孫的直係手下。
老夫若有意收你為徒,他也要大擺宴席,奔走相告,以示慶祝。不過國事維堅,這些俗禮就免了。老夫隻問你,願意不願意?
別婆婆媽媽的跟個娘們兒似的,少年人願意就答應,不情願就拉倒。你馳援覺華的決心呢?諜戰後金的勇氣呢?羞辱天下士子的氣勢呢?”
“大人,標下哪有羞辱天下士子……”重真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但見袁可立話雖如此,竟連半點兒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輕鎖的眉頭還是那麼英姿勃發,還是那麼鄭重,深邃的眼眸之中,還隱隱有些期待。
難得有人如此真誠而又無私地對待自己,於是,重真便再也找不出顧慮,去拂老人家的滿腔熱血與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