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使日夜兼程, 湘州的折子連夜送進了宮中,坤元殿的燈火便一直亮到了天明,孫海在案前伺候著, 微微抬頭望著承德帝, 搖頭歎了口氣。
多事之秋啊。
五更才過, 承德帝揉了揉眉心, 有些疲憊道:“現在什麼時辰?”
孫海往前邁了一步, 躬著身回, “稟陛下,快到卯時了。”
承德帝合上手中的折子, 扶著把手起身, “準備上朝吧。”
“是。”
天色蒙蒙亮, 在宮外候了許久的文武官員陸陸續續進了宮門, 這群人中不少是得到了消息的,因而神色都有些凝重, 各方視線對上, 都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一行人排列整齊垂眸跨進乾清殿,跪拜行禮的儀式做完,今日的重頭戲才拉開序幕。
“季思二人去湘州視察過去多久了,德帝掃視眾人問道。
底下眾人拿不定他是什麼意思,都不敢輕易回答,倒是楊永台從隊列中站了出來, 行禮出聲,“回稟陛下,已有半月之久。”
“那你們可有想到治理水患的法子?”
“這……”楊永台有些為難。
各派的官員將腦袋埋的更低,各自用眼神交流。
“滿朝文武, 竟無一人能用,”承德帝怒道,“這水患還未解決,湘州又發疫病,你們一個個食君之祿,卻未能擔君之憂,要你們何用。”
禦史大夫盧正旭出了列,躬身拜了拜說:“陛下,湘州疫病這事發的突然,實在是微臣們預料之外的,水患疫病無論哪個都不是小事,萬幸的是季侍郎和祁大人還未返京,湘州現在是何情況,沒人比他二人更清楚,更何況二位大人能力是有目共睹,微臣聽聞,二位大人已下令已早早封了城,將疫病困在了城中阻止擴散,微臣認為,湘州的百姓,那都是大晉的子民,是陛下的子民,應盡早想法子將疫病這事控製下來,廣招大夫前往湘州,開城救治,好減少人員傷亡,不能再任由疫病繼續肆意蔓延下去。”
“臣有異,”翰林院大學使高澤信往右邁了一步拜了拜道:“現在湘州是個什麼情況都
還不知曉,這疫病病症如何,病原如何,染病情況如何,都是未知,若是茫然派兵救治,又用何保證不會染上疫病,若是這疫病一接觸便會感染,那開了城門不就成了放毒,因而,臣認為這城門是萬萬開不得。”
“高大人這是何話,”盧正旭瞪大了眼睛,“不開城門救人,難道任由城中百姓自生自滅不成,那城中還有季侍郎和祁大人,二位大人同百姓共進退,你我卻瞻前顧後置同僚生死不顧,置湘州百姓性命不顧,莫不是眼睜睜看著他們為國捐軀?”
“陛下明鑒,微臣未有此意,隻是覺得這城門開不得,至少未將疫病控製之前,那是開不得的。”高澤信也不看盧正旭,隻是朝著龍椅上的人道。
承德帝沒出聲,隻是側頭看向下方的祁匡善,沉聲說:“祁相怎麼看?”
這話一出,眾人才像是恍然清醒一般,紛紛想起來,大理寺少卿祁子珩,那是祁相之子。
祁匡善臉上掛著抹淺淺的笑意,邁出一步,躬身拜道:“臣認為,這大夫可以派,城門不能開,不僅不能開,還得重兵把守,以防城中百姓跑出來,湘州人口雖不多,可往北便是隴西官道,多是南來北往的商旅,若是官道上的人把病氣過了去,又帶到了別的州縣,到時候更是難以控製。”
“可若城門不開,多在城中待一日,染病幾率便高一分,祁少卿可是在城中,祁相就不擔心?”
“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生死惜殘年,國未安,又談何心安。”
“好!好!好!”承德帝龍顏大悅,連聲誇道:“有臣如此,朕甚安,甚安啊!”
滿朝文武左右看了看,各自心中有了打算。
李弘煬摸了摸指骨,唇角升起抹笑意,他抬手捏了捏後頸,食指輕輕敲動,後頭的晏浩微微抬首望了過來,明白這其中的意思,隨後出列拜道:“啟稟陛下,臣有本要奏。”
承德帝抬了抬手說:“有事便說。”
“湘州此事雖是天災,卻也是人禍,”晏浩目光一凜,聲聲擲地,“這人禍就是湘州刺史竇元亮造成的,他私藏官糧,瞞天過海,欺上
瞞下,中飽私囊,謀害朝廷命官意欲掩蓋罪行,他視大晉律法於不顧,視陛下天威不顧,視湘州百姓不顧,為官當應為國為民,盡忠職守,可竇元亮種種所為實在令人發指,他不過區區一個湘州刺史,就算有通天的手段,那也翻不出花兒來,可事實上,竇元亮在陛下眼皮之下暗度陳倉多年未被察覺,僅憑他一人之力,如何完成這一係列的運作,故而微臣認為,竇元亮身後定還有其他勢力!”
曹為遠緊隨其後,厲聲而言,“晏大人所言甚是,陛下,竇元亮這事定然不像表麵看起來這般簡單,他一個寒門子弟,進士出身,無權無勢,若隻是貪圖名利,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這人步步為營,處處都謀算清楚,試問一個四品刺史如何躲開京中官員視察,在百姓中謀得個清廉正直,高風亮節的好名頭,他這刺史德不配位,許是怎麼來的都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