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 139 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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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還未長大便已品嚐過兩次和至親的離別,人生仿佛已到盡頭,半點興不起波瀾, 昏昏度日不過賴活著罷了。

便終日躲在他爹書房,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隻能逼著自己看書,不管認不認識,是否看的進去,就是單純找個地方靜下心來。

處理完永安王妃的事後, 承德帝讓人到處去尋他,最終在書房書架隔間找到, 自己走了過來,也不說話, 十分有耐心,絲毫看不出是個殺伐決斷的帝王, 同樣的拿著本書陪坐在邊上, 兩人互不打擾, 安靜異常,如此過了好幾日。

最先憋不住的是李汜,他放下書仰著腦袋,紅腫著眼睛故作大人模樣問:“友叔說你是皇上。”

“嗯,”承德帝笑著點了點頭。

“他還說,我以後得跟著你去另一個地方。”

“你想去嗎?”承德帝未答反問。

李汜皺著眉想了想, 搖了搖頭,“不太想,我娘送了我一匹小馬駒,毛色很好, 還沒等到它長大呢。”

承德帝正想開口勸,又聽見這人開口:“可是我娘讓我一定得去,她身體不好,我一向聽她的話,不想讓她不開心,思來想去便覺得還是去吧。”

“臨安很好玩,你可以重新再養一匹小馬駒。”

聽完這話,李汜沒回應,隻是在心中暗暗道:重新養一匹那也不是原來的了。

他自然沒把心中所想說出來,隻是問了句其他的,“我以後還可以回蜀州來嗎?”

“為什麼還要回來?”

“這裏是我家啊。”

承德帝依舊笑的和善溫柔,“跟著我走吧,以後臨安就是你的家了。”

李汜依舊沒回他的話,隻是歎了口氣,還是不一樣的,蜀州有他爹,有他娘,還有朱將軍他們,無論自己去了哪兒,這裏總歸是要回來的。

就這樣,他第一次離開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土地,去到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初到臨安之時,他整夜整夜做噩夢,承德帝後麵從伺候的宮女那裏得知,之後每夜便坐在他旁邊,輕輕拍著他的背溫聲安慰道:“睡吧,睡吧,有我在。”

皇上對他是真正的好,這件事李汜從來沒有懷疑過,甚至覺著他補全了自己以為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的親情。

他娘從小教育他,做人要知恩圖報,他一直記著呢。

宮裏負責教授皇子皇孫的是兩朝元老方清榮方太傅,三公之一,帝師之尊,文采斐然,受的起尊敬,當的起重責,乃是本朝文人之典範。

入宮的第二個月,李汜對這個新環境也有了一些了解,也漸漸不再陷入夢靨中去,便就不需要人陪著了,雖說時常還會夢到他爹娘,但終歸不是什麼大事,承德帝見他習慣了便開始著手安排去崇書院的事了。

李汜第一次踏進崇書院的時候,緊張的手心出了汗,尤其方太傅領他進去,讓當著眾人介紹一番時,更是心慌的說不出話來,支支吾吾漲紅了臉。

宮裏人口眾多,有點什麼八卦趣事,不用多久就能傳的人盡皆知,人人皆知永安王妃前不久去世了,皇上放下政務快馬加鞭連夜去了趟蜀州,沒多多久就帶回來了永安王遺孤。

宮裏見過這小王爺的人極少,原因就在於皇上一直把這人帶在身邊教導,聽守夜的公公說,小王爺剛到宮裏夜夜做噩夢哭喊著醒過來,皇上聽說了,晚上還得去陪著,等人去睡了才回到寢宮。

承德帝膝下有四位皇子一位公主,沒有一人得此殊榮,因此宮裏上下都對這個小王爺十分好奇,今天瞧見本人,各個沒出聲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他。

李汜在蜀州的時候野慣了,也沒點當主子的架子,絲毫沒規矩,蜀州多山多樹,他一天到晚跟著城裏將士們漫山遍野跑,哪能見過這般仗勢,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那時候李弘燁他們原沒有之後那般精明,出生就比別人高一等,天之驕子,又正是貪玩的年紀,簡直是無法無天的混世魔頭,一天天的不是欺負侍衛宮女,就是琢磨怎麼偷懶。

李弘煊那時候才十一歲,說話就已經十分欠揍了,“太傅,這人莫不是個啞巴吧,永安王府的小王爺居然是個小啞巴,喂!小啞巴你會說話嗎?”

此話一出,其他的伴讀皇子哈哈大笑起來,紛紛讚歎四皇子聰明。

李汜覺得他和李弘煊從小不對付,估計就是這個時候結下的梁子。

方清榮將手背在身後,板著臉瞪了眾人一眼,嚇得他們立馬噤聲,隨即蹲下身與李汜平齊,眼中帶著笑意直視他的眼睛,“小王爺若是不想說話便不說了。”

抬頭看了看這個麵容和善的老者,李汜搖了搖頭,往前走了幾步,直至李弘煊書桌前,深深吸了一口沉聲道:“我爹是永安王,替大晉守衛邊境多年,立下赫赫之功,與當今陛下同為先帝之子,我身為嫡長子,當應承他的位,於私,我為兄,你為弟,你當稱我一聲兄長,與公,你未封號隻掛一皇子之名,按官階來說,我在你之上,而你為下。”

此番言論一出四周紛紛靜下聲來,各個看向這邊神色各異,李弘煊更是漲紅了臉,死死咬住下嘴唇,凶狠狠的瞪著這個讓他丟臉的人。

更凶的人李汜都見過,絲毫不覺得害怕,連心緒都沒有一絲波動,依舊侃侃而言,“你目無尊長,罔顧倫常,以狂悖之言辱罵兄長,此乃一不敬;無視法度,私自議論以性命生死為大晉建功立業之忠臣將領,此乃二不敬;以下犯上,蔑視規章律法,此乃三不敬。不知四皇子可認!”

他每一個字說的不卑不亢,條理清晰,聲音不大,帶著點自信的大將之風采,卻能夠讓在坐每一個人聽的清清楚楚。

方清榮撚著胡須不語,隻是眼神中讚賞之意藏也藏不住,就連望向李汜背影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滿意。

李弘煊從小被寵著長大的,身邊宮女伴讀哪個不是順著他,一點都不敢反抗,除了在李弘煬他們那裏吃過癟,還沒人能讓他出醜,頓時氣的臉又青又紅張了張嘴還不知道從哪句反駁,顫抖著手指著李汜,險些氣暈過去。

“好了!”一旁坐著的李弘燁出聲了,“又不是三歲孩童,怎還是改不了這開玩笑的喜好。”

李汜將視線移了過去,正好對上了他的視線,後者起身笑了笑,“你是李汜吧,我長了你兩歲,你同四弟他們稱我一聲大哥便是。”

李弘燁以後是占了個溫和自重的名頭,年紀輕輕已然能看見那副引人作惡的偽君子風度,隻是當時李汜年紀還小未能看出,再加上他本意也不是惹事,知道點到即止,恭恭敬敬彎了彎身行了禮,便收了渾身鋒芒朝著自個兒座位走去。

旁觀的眾人依舊沒有出聲,李弘煬又朝著方清榮作揖,客氣尊敬的說:“太傅可以上課了。”

這個意外之事其實不在李汜得意料之中,他早些來的時候,皇上派來的領路公公一路上把崇書院裏幾位皇子介紹了一遍,宮裏很無聊,正以為能有人同自己為伴時,誰知就發生了這般的事,讓李汜挺惆悵的,趴在桌上連連歎氣。

“你能安靜點嗎?”

聽見這聲音,李汜猛地一下抬頭看了看四周,就瞥見自己前桌一位穿著淡青色長衫係著同色發帶的一位小公子微微側了側頭,容貌生的極好,年紀雖小已然有了幾分翩翩佳公子的風采。

李汜呆愣愣指著自己鼻尖問:“你在和我說話?”

小公子點了點頭,“你莫不是聾了?”

剛剛才和人吵了一架,李汜實在沒心思再鬧,隻能憋著火氣擺手,“抱歉。”

“知錯就好,”小公子滿意的點點頭,“莫要吵我看書了。”

“你在看什麼書?”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不是腦子不清醒的,下意識就問了這麼一句。

“關你何事?”

“我爹書房裏的書我都看了不少,咱們可以探討探討學問。”

果然,那小公子又看了他一眼,遲疑了小一會兒偷摸扔過來了幾本,小聲嘀咕著:“那成!這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借你看看,一會兒還我,小心點別被方太傅給發現了。”

見他這麼寶貝,李汜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抬頭瞥了一眼方太傅,立馬拿過這幾本書隨意翻了翻,每翻一本,臉色就變一分。

《少林十八摸》

《武當陰陽經》

《嵩山欲女劍》

《峨眉乾坤手》

……

誰知曉,多年之後深受百姓愛戴尊敬,被譽為當世青天,進退有度有禮謙和的祁子珩祁大人,小時候竟有看市井話本的癖好。

實在是人性墮落!簡直讓人為之唾棄!

那小丫鬟知道的不多,幸好還有個趙管事。

從他口中,季思好歹明白了自個兒到底是怎麼死了又活的。

他死的時候是六年前,皇帝顧全了永安王府的麵子,風風光光行了大葬,緊接著沒過多久大病了一場,一眾禦醫都束手無策,朝堂上下人頓時心浮動,暗潮洶湧。

也不知是否真有龍氣庇佑,第二年開春漸漸有了好轉,把那些人盤算許久的念頭又給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