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元康三年,舉國大喜的日子,一隊太監正朝永巷走來。

永巷,皇宮最北邊城牆與冷宮之間的夾道,兩旁都是高高的宮牆,日光永遠照不進的地方,關押著比被打入冷宮還不如的嬪妃。大越開國二百年,隻有一個人被貶入永巷,就是當今聖上的元後楚氏。

當今皇上登基次日,元後楚氏被太醫診斷出喜脈,胎象已經一月有餘,但帝後已經三個月未曾同房。換句話說,皇後給當今皇上戴了頂綠帽子。皇上當即震怒,廢除楚氏的皇後之位,念在結發之情不予追究全族,隻隱而不宣,將楚氏囚禁在永巷之中。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楚氏依舊坐在地上,木然地看著宮牆上一寸寸移動的日光。

永巷沒有水,洗澡看天下雨,她仍穿著三年前被貶的素衣,隻是灰塵撲撲,素白已經變成烏黑,長發散亂糾結,髒得解不開。這寸寸移動的日光她已看了三年,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能三年不死,大約人心有恨,無論多艱難,都想苟活著,期待拚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將仇人拉下地獄。

“吱呀——”沉重的聲音傳來,三年了,永巷的大門第一次被推開,坐在地上的女子不由得轉過頭。

慶興宮掌事太監笑嘻嘻地問道:“三年了,賤婦安好?”

連一個太監也敢稱她賤婦。楚氏自以為平靜的心,再次被油烹一樣滾了起來,她懶得站起,隻冷冷地說:“黃和泰,是你這狗奴才。”

“是咱家。”黃和泰依舊笑著,絲毫不惱,他和一個將死之人計較什麼。“楚氏,咱家是替陛下來送禮的。”

他揮了揮手,身後的小太監便捧著朱紅的食案上前,食案上隻有一杯酒。

楚氏的眼瞳劇烈地收縮起來,雙手驀地摳向地麵,嘴唇緊緊地抿住。

她不說話,黃和泰便替她說了:“今日皇上冊封我家娘娘為皇貴妃,普天同慶,所以特意賞了你一杯酒。楚氏,這可是皇上的恩賜,別說是你,便是咱家也不敢浪費一滴的。”

楚氏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蕭子洛將蘇雪若封為皇貴妃之日,卻賜給她這個結發妻子一杯毒酒?一時間,她竟不知道是自己一手教養長大的表妹更毒,還是親手助他奪位的蕭子洛更狠,她隻知道,這一杯酒若是不喝,她連最後的尊嚴都保不住,隻會被這些狗奴才按在地上折辱,最後灌下。

“哈……”笑了一聲,楚氏扶著牆艱難地站了起來,麵容平靜地端起毒酒,仰頭一飲而盡,然後將酒杯擲於地上,摔得粉碎。

“回去告訴蕭子洛和蘇雪若,不要讓我有下輩子,否則的話……”楚氏微微笑著,任由鮮血從她嘴角滑落,將她的麵容映得猶如厲鬼。

“我……絕不會讓他們好過,這三年來……陷害我、背叛我、折磨我的人,我便是化作厲鬼,也、一、個、都、不、會、放、過!”

***

“采女,您……您終於醒啦?”

伴隨著驚喜的聲音,楚蘞睜開眼睛,看到的卻不是自己的九華帳,而是素紗帳頂。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在蘇雪若封為皇貴妃的當天被蕭子洛一杯毒酒賜死了?為何現在還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