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黎就趴在床邊準備睡了,魏尋低聲勸道:“蘇醫生,有另外的房間,床具都是幹淨的。”
“不用了??”
蘇黎困極,眼皮都撐不開了,哪裏還想走路,況且,呆在陸宴北身邊,她也覺得安心一些。
話落,沒兩秒,她便趴在床邊呼吸均勻了,可見有多疲憊。
魏尋轉身,輕輕地開門出去,將空間留給兩人。
蘇黎說讓魏尋提醒,其實根本不用。
短暫睡了會兒,她做了個夢,夢裏陸宴北在戰場上,帶著部下衝鋒陷陣,被敵人流彈射中。
他渾身是血地倒下去,任憑她如何搶救呼喊,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
類似的夢,幾乎在他每次受傷時,都會纏繞她好長一段時間。
她也希望夢是反的,希望陸宴北能一直活下去,直到全國統一,百姓安定。
從夢中驚醒,她抬頭一看,血袋見底了。
魏尋推門進來,見她醒著,大吃一驚。
“蘇醫生,你——”
“噓,你去休息吧,我睡醒了。”
魏尋還要說什麼,見她已經轉身取酒精棉,血也滴完了,他又退出。
蘇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好像輸了一袋血後,陸宴北的臉色明顯好看了些。
她微微安定。
從窗戶看向外麵,隻見天色朦朧,已到黎明。
這一夜,總算度過。
蘇黎又趴在床邊睡下了。
這一次,沒睡多久,便感覺到臉上有什麼東西觸碰。
她倏地醒來,抬頭,視線清楚地看到男人手指在動,像是探索著什麼。
蘇黎大喜,“陸宴北你醒了!”
她靠近男人,猩紅的眼眸明亮放光,欣喜激動。
可惜,男人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嘴巴動了動:“黎兒??”
她握住陸宴北冷硬的手指,連連點頭,嗓音不自覺地暗啞哽咽,“是我??陸宴北,我來了??”
男人沉默,好像沒有力氣多說話,嘴巴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蘇黎以為他又睡了過去,怔怔地盯著他瞧了會兒,握著他的手。
“去睡吧??”
陸宴北歇了好一會兒,再次開口,他聲調異常低沉,每一個字都要很用力才能吐出。
蘇黎緊握著他的手,貼在臉上。
他在發燒,手指比她臉上溫度高很多。
眼淚被她強行壓住,可胸口哽咽地難受。
她平複了好一會兒,才嬌嗔地道:“你之前拉著我死活不放,我怎麼敢走開半步??”
男人閉著眼,嘴角卻笑了。
“你在哭??”
“沒有,誰要為你哭!”
“??”
他又緩緩勾唇。
知道他身體虛弱,這時候最需要靜養,蘇黎也不跟他繼續鬥嘴了。
“好了,你趕緊睡吧,快點好起來??”
陸宴北微微點頭算是回應,而後,主動放開了她的手,手指微微朝她揮了揮。
蘇黎明白是什麼意思。
讓她去休息。
不攥著她了,讓她盡管去休息。
她又困又累,身體也虛,見狀微微笑了下。
“我就在沙發上睡,離你很近??”
兩人彼此交心,都主動為對方著想,一股溫潤輕緩的暖流悄然流淌。
陸宴北徹底睜開眼睛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小四起床了,換了魏尋去休息。
進來一看,見陸宴北醒來,小四欣喜地快步上前。
不過,沒等他說話,陸宴北便臉色一沉朝他睨了眼。
小四有眼色,立刻看到沙發上蜷縮著的蘇黎,話語止住了,腳步也輕了。
陸宴北又朝他擺手,趕人一樣的手勢。
小四抿了抿唇,隻好又轉身退出。
床上,男人身體很疼,也不敢翻動,隻能扭著頭,朝向沙發那邊。
隔著兩三米的距離,他目光沉沉地看向熟睡的女人。
中槍倒下時,他想過自己還能不能再見到她。
想著,如果他死了,她會不會傷心流淚。
甚至想到,她以後會不會嫁人生子,將他完全忘掉。
那一刻,他竟無比惶恐。
曾經,他對死亡無所畏懼。
征戰沙場的將士,本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也想過,自己哪一次上了戰場就回不來了。
那時候,他覺得除了母親會傷心流淚外,估計不會有人為他掉眼淚了。
可現在,他竟不想死,不想再也看不見這個小女人。
渾渾噩噩地沉思了會兒,見他自己都未察覺,眼角微微泛紅泛光,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心間流出。
看她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男人忍不住微微皺眉。
沙發肯定睡不舒服的。
可惜他現在連下床都做不到,更惶論把她抱到床上來。
***
蘇黎這一覺睡得太久,久到陸宴北都懷疑她是不是不會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