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宅子不久,謝醫生便被魏尋接過來了。
陸宴北瞧了眼,眉心一擰:“是男的?”
“嗯。”
蘇黎躺在床上,等著疼痛發作。
見他這副反應,她不由得解釋:“謝醫生不是給我接生的,他是等孩子出生後給你做治療的。”
陸宴北吃了一驚,這才想起——孩子出生之時,要取胎盤血給他做換血治療,清除體內的毒性。
“接生婆已經去請了,你放心吧,沒那麼快生的。”蘇黎不愧是醫生,比男人還要冷靜幾分。
陸宴北不懂女人生孩子的事,但長輩們卻很清楚,而且有諸多忌諱。
“宴北,女人生孩子不吉利,你還是出去,在外麵候著吧。”
秦鳳雲見女婿一直候在床邊,低聲勸道。
蘇黎看向他,也說:“你先去忙吧,我這估計得到晚上去。”
陸宴北沉著臉,緊繃的表情看得出依然很緊張。
“我不信那些老規矩,我就在這兒陪著你,直到孩子出生。”
秦鳳雲還想勸,可他心意已定。
他深愛的女人十月懷胎,受盡痛苦,一朝分娩更是拿命在搏。
這個時候,他還在乎那些忌諱嗎?
他沒有這種傳統封建的想法。
男女平等四個字不止是口號喊喊而已,在他心目中,女人不是低賤的,卑劣的,女人也不是肮髒的,汙穢的。
他要陪著!
直到孩子出生!
蘇黎見他不肯離開,坐在床邊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給她寬慰,不時地鼓勵,心裏感動不已。
恐怕古往今來,他是第一個呆在老婆身邊陪著一起生孩子的丈夫吧!
此生有他,無欲無求了!
時近傍晚,疼痛漸漸襲來,蘇黎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接生婆讓廚房煮了麵條過來,陸宴北接過,趁著疼痛間隙,一口一口地親自喂她。
一碗麵,分了好幾次才吃完。
她有了力氣,才繼續強撐下去。
起初,那疼痛還能忍受,蘇黎尚且保持著冷靜。
可入夜後,一陣陣的疼就像是身體要被撕裂一般。
麵色發白,滿頭冷汗,痛到無法忍受時,她狠狠咬著自己的嘴巴。
陸宴北在一邊瞧著,焦慮、驚恐、不安,使得整個人都崩成了一張弓,好似隨時都要斷裂。
這些年,征戰沙場,無所不能。
可卻想不到,有一天他會這麼無助狼狽地看著心愛的女人承受這般劇痛,而他除了圍觀,竟什麼都不能做!
他把手塞進女人的嘴巴裏,另一手撫摸著她的額頭汗濕的發,幫她將烏黑的青絲一點一點撥到腦後。
“黎兒......黎兒——”
他心疼地呢喃,絲毫不在乎女人將他的虎口咬出深邃淩厲的齒痕。
接生婆趴在床尾,幹著急了大半天,連孩子的頭都沒瞧見,心裏也有些慌。
可是摸下去,孩子胎位是正的,也沒問題。
“督軍,太太骨盆狹窄,這一胎隻怕要遭大罪啊!”
接生婆擔心出了事自己性命難保,索性先把情況都說明。
秦鳳雲在屋子裏急的團團轉。
她記得,她當年生女兒時也這般。
痛了一天一夜,若不是蘇澤醫術高明給她施針,她恐怕就難產死了。
所以,就生了那一胎,她便不敢再拿生命冒險。
沒想到,女兒也遺傳了自己的老路。
蘇黎已經精疲力盡,好幾次,都想昏死過去算了。
可想到這個孩子不僅僅是條生命,他還要挽救自己的阿爸——如果這個出了意外,她能不能有下一個都猶未可知。
所以,她必須生下來。
夜深了,可偌大的宅子燈火輝煌。
傭人們進進出出,端出一盆一盆血水,又匆匆忙忙送進去熱水。
直到淩晨時分,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夜空。
接生婆歡喜地捧著剛出生的嬰兒,喜極而泣:“生了!生了!是個少爺!”
蘇黎隻抬起頭看了一眼,連笑容都沒了力氣,又軟軟地癱下去。
“黎兒,辛苦你了,謝謝......”
陸宴北同樣鬆了一口氣,跌坐在床邊。
他低下身去,抱著女人的頭憐惜地吻了又吻,同她道謝,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