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有這種想法,就越想剝開他的底線。
卻在一次次交鋒中,越發疑惑起來。
最終,凝聚成一個問題。
——為什麼會是他?
為什麼會是簡君孺?
“時間到了。”
回過神時,肩膀正搭上一片溫暖。
青年雙手搭在他背後,緩慢又堅定地推動著輪椅。
江暮南瞥了眼時鍾,這才發現時針,竟不知何時指向五點。
不知陳元琅在忙什麼,丟下兩位客人,晚宴馬上就開始了。
他們算動身得晚的。等到了草坪,隻看見一片狼藉。
晚宴前的活動幾乎全都在這裏,此時人雖已經散去,但鋪張的桌椅用具都還來不及收拾。
池邊兒甚至還有未收的垂釣工具。
橙色的醒目漂浮在水中一上一下,拉扯的固定在地麵上的魚竿緊繃——魚兒好不容易上鉤,卻已是人去樓空了。
推著江暮南經過,兩人注意到了這裏的小動靜。不過他們都不怎麼放在心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夜色籠罩,什麼都看不太真切,偶有比他們還晚的,一時也看不清來者是誰。
等發現輪椅上坐著的的確是江暮南,都紛紛露出驚訝的目光。
幾乎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主廳。
門沒有關牢。樂團悠揚的琴聲,就這麼從縫隙間飄出來,給窗外月色籠罩上一層古典的朦朧之意。
瞧見又有客人,侍者拉開大門。一派金碧輝煌間,紅毯無限向裏延伸。
還是第一次碰見這樣的大動靜。
簡如悄悄深吸一口氣。待心跳平靜了些許,才推著江暮南,就這麼走了進去。
“吱呀——”
能來到陳老壽宴的人,非富即貴。
有些來得早的,也沒浪費時間;早在剛才有限的攀談間,極大地拓寬了自己的交際圈。
不過是觥籌交錯,已經談下了幾千萬乃至上億的項目。
有的則與影帝導演聊上了天,終於整合好所有資源,插足夢寐以求的文娛產業。
陳老晚宴師如此神奇,給了人這麼多驚喜。以至於每次推門聲起,眾人都或多或少投去了視線。
隻等遇見下一位超級富豪,便舉著酒杯上場談天。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來者不是什麼富紳,卻是無比熟悉的人物。
……熟悉,又陌生。分明該是許久沒見,自己將自己桎梏在山上。
卻又如此自然的,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江……江暮南?
瞧見那輪椅,眾人腦海間,不由自主便閃過這個名字。
是了。這麼年輕就身陷輪椅,除了江暮南外,再沒有別人。
眾人目光一時變得複雜。有人憎惡著他的出現,更多的則是單純在好奇。
可江家那幾條產業,不是被瓜分得差不多了麼?
聽說車禍後,江暮南在醫院昏迷了整整兩個月……
聽說他的股份都被瓜分蠶食,如今早就所剩無幾……
這樣的人,竟沒有苟延殘喘……
他是哪兒來的財力,能得到陳老的青眼?
這還沒完。
正疑惑間,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現了。
推著輪椅,青年一身白色小西裝,唇角含笑的出現在眾人麵前。
他麵容精致,胸前紅花如血般盛開,分明是引人眼球的張揚模樣。
整個人的氣質卻十分沉穩,好像和豔麗的外表不搭,隻是仔細推著手上的輪椅。
目光全落在江暮南身上,好像一點兒磕磕碰碰,都舍不得人遇上似的。
是簡君孺。
那個傳聞中水性楊花,不擇手段的豪門男妻。
……江暮南和簡君孺。這對令人困惑的組合,就這麼闖進大廳,輕易便攥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疑惑驚訝的視線交雜,有一道特別引人注目。
許鈿玉眼神毒辣,正死死盯著眼前成為焦點的兩人,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簡君孺,竟然真的就帶著姓江的來了。
自己前幾日對簡家的敲打,仿佛敲在了空氣裏,根本沒落到青年頭上。
刻意打自己的臉一般,他們拾掇得幹淨體麵。
就這麼出現在了陳老的壽宴,也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這人怎麼敢……
“鈿玉,許鈿玉?”易千闕晃了晃身邊人的胳膊,眼神擔憂的往場中央落去。
待發現他盯著的是簡君孺後,眼神突然便僵了僵。
——她也知道,自己脖子上的“湖月”,是被人挑剩下的。
隻是沒想到,下午的預感很快成真,自己這麼迅速就碰上了正主!
樂曲依舊悠揚。
眾人的打量不止一瞬,直到現在還隱隱縈繞在身側。
簡如卻也毫不退縮。他隻是俯下身子,很親密似的湊到了江暮南耳邊。
“……那邊兩個穿西裝的,是國內有名的律師工作室,專門打遺產官司。”
“蛋糕前正喝著酒那個,有名的新銳小說家,所寫的懸疑小說在國外暢銷,目前正在尋找影視投資。”
“端著酒杯四處走的……”
不知做了多久功課,他語氣平穩,輕鬆為江暮南指出數位值得注意的人物。
過後,又話鋒一轉。
“角落裏喝著酒,沒什麼人搭理的那個,目前正在搭建電商平台。”
眼前人其貌不揚,在《傾廈》裏後期的地位,卻相當於現實生活中的馬爸爸。
原著中,江暮南與他也有過幾次接觸。可惜每次都陰差陽錯,到最後對方成就霸業,江家卻成了曆史洪流中,微不足道的一點波濤。
……這一次,一定要有所不同。
簡如湊近了些,眼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要過去聊聊麼?”
江暮南望著他。
青年的每一次舉動,都更讓他確信,眼前人所知道的東西,並不比自己少。
就連角落裏的人都不肯放過,非常自然的牽線搭橋。
……但他為什麼,是簡君孺?
好像橫亙在中間的一道釘子,每想起這個問題,便無形間一次又一次的劃分出隔閡。
江暮南一時捏緊了輪椅把手,緩緩點頭。二人一道向角落走去,所到之處,人潮自動分開,好像奔湧的浪花。
角落裏那人捧著顆蛋糕,正專心致誌的挑出糖豆,扔進嘴裏吃掉。
直到兩人到了麵前,他才反應過來似的,忙不迭擦了擦嘴:“找,找我啊?”
王誌超一臉茫然,魁梧的身子在角落舒展開來。
與這裏絕大多數人不同,他並非出生豪門,隻是偶然有了創業的想法,所以才會拉著一群朋友,說幹就幹。
錢還是以前開店掙的,稱得上白手起家。
不知怎麼便得了陳老青眼,受邀混進一群富家子弟中。
察覺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幹脆選擇悶在角落,獨自填飽肚子。
反正也插不進這些人的對話。
反正這群有錢人,也一點兒看不上自己……
覺得自己是在浪費時間,王誌超甚至隱隱有些後悔答應了陳老的邀約。
現在,身前卻陡然站了兩個人。
他的精神勁兒一下就起來了。
簡如朝他點點頭。青年笑眯眯的,模樣十分溫潤,非常吸引人眼球。
王誌超眼睛都瞪直了。他剛飄飄忽忽想找人握手,便被輪椅上那人直接攔住了。
瞧見角落裏的幾人攀談起來,眾人打量的視線,才終於散去不少。
不管江暮南怎麼會出現在這兒,至少他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分明是連他自己也知道,沒法再和上流圈子談到一起。
才會刻意到角落,與那不知名的小嘍嘍攀談吧!
思索間,最後一名客人也入了常
時鍾指向五點三十。大門應聲而關,與此同時二樓的某間小房間,卻突然打開了門。
宴會的主角,便這麼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陳老1
“陳先生1
底下是此起彼伏的招呼聲。陳老朝底下揮揮手——他眼神在中間逡巡一圈,待捕捉到江暮南這個小角落,才算安心的收回目光。
隻要這幾名有潛力的年輕人在,其他人說什麼做什麼,也都無所謂了。
他咳了咳嗓子,晚宴開場前,照例講起了話。眾人都很給麵子的仔細聽著,等陳老講得差不多了,端著酒杯下了樓,便有一道一道的人潮彙湧了過去。
“生日快樂,陳老1
“這是我挑了半天的玉璽……”
通往二樓的路,霎時便被圍得水泄不通了。
明明晚宴才剛開始,這群人卻生怕陳老看不見自己似的,拚命往前擠。
王誌超守在角落,不由盯出一陣惡寒:“這群人怎麼這樣啊1像喪屍一樣!
“繼續剛才的話題。”江暮南不如他那般容易分散注意力:“接受我的投資麼?”
王誌超於是把注意力又拉了回來:“這個,得先問問我的合夥人……”
眼前都是些什麼人啊?
近千萬元的資金,說投就投!
王誌超撓撓腦袋,一臉的不可思議。就這,聽剛才的八卦說,還是馬上頹敗的水準呢。
那眼前江家鼎盛的時刻,得有怎樣的風光……
兩人在認真談生意。簡如推著輪椅,便顯得有些無聊了。
他還記得下午和江暮南的談話,此時為了江家妹妹,仔細尋找著影帝的身影。
待捕捉到他準備出門,似乎是想去一趟花園,霎時眼前一亮。
“我出去一下。”湊近江暮南的耳朵,青年低聲道。
依舊是那副溫和有禮的模樣,關係看起來十分親密。
見江暮南點點頭,才鄭重其事的對著身前人笑了笑:“江先生就先托付給你了。一定要等我回來哦。”
畢竟這晚宴上,可有不少吃人不吐骨頭的大亨在的。
王誌超趕緊頷首,目光又飄過去了。等青年離開,話題就自然轉到了他身上:“江總,這位是您的助理?”
也太敬業,太養眼了點。
這就是有錢人的快樂嗎?
王誌超現在還沒什麼錢,卻也誌存高遠。
就在剛才他立下了第一條誌向,便是有錢後,能找到像剛才那人一樣好看又貼心的員工。
當然若是能挖到這位牆腳,那就再好不過了……
江暮南淡淡瞥了他一眼。看清這人腦袋裏飄的粉紅泡泡,便毫不留情的戳破:“他是我伴侶。”
“啊,噢……什麼1這才意識到自己盯上的是別人的老婆,王誌超嚇出一身冷汗,眼神立馬就化作了羨慕。
瘸成這樣,都能找到乖巧的夫人。
這人也太幸運了吧……
不止他一人,在掛念抽身而去的簡君孺。
察覺到青年去了花園,有至少兩撥人同時默契的拋下應酬,端著酒杯找人去了。
和熱鬧的前廳比起來,花園要顯得冷清許多。
端著酒杯出來,卻恰巧沒再見到影帝的身影。
簡如在小花園轉了兩圈,不可思議的搖搖腦袋。
怎麼會剛出來就看不見了?
百思不得其解,他剛想抽身回去,迎麵便撞上了不速之客。
陳縈朵搖搖晃晃的墜在身後,不知道跟了多久。
看見她的一瞬間,簡如其實是有些愣神的。
對這名原著中囂張跋扈的小女孩,他的印象,實在算不上好。
可對麵人卻一反常態垂著腦袋,好像很瑟縮似的。又似乎有什麼話,必須不吐不快一般。
好歹到了晚上。更深夜寒,簡如於是幾步上前:“陳小姐,你怎麼啦?”
話問到嘴邊兒,女孩卻仍舊一言不發,隻用一雙恐懼的眼神,在他身周徘徊。
好像特地在確認,有沒有誰跟在旁邊似的。
“……我有話跟你說。”最終吐出的,就是這麼幹巴巴的一句。
簡如不明所以。陳縈朵卻不許人逃避,一把將其拉住,扯到噴泉後藏著。
兩人根本不熟。簡如不舒服的動了動。
他可沒時間陪小孩玩什麼遊戲。
正疑惑間,小姑娘卻突然湊過來。
她雙眼溢滿恐懼,一開口就吸引了簡如的全部注意力:“我,我知道……你也撞鬼了,對不對?”
簡如神情一凜。
陳縈朵咽了口唾沫。神經質般的打量著四周,她話說的愈加迅速:“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必須小心,那東西就在你身邊。他的目標本來是我,然後找上了你……”
……幾乎聽不懂,這姑娘在說什麼。
簡如的目光染上疑惑。陳縈朵卻非常急切,一把將人扯住:“你必須相信我1
她的聲音帶上嘶吼。
簡如拍了拍她的胳膊:“好啦,我信你……”
話是這麼說的,手卻暗暗收緊,先把人從衣袖上扯下來再說。
“即使要信你,也得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對不對?”
陳縈朵深呼吸。像是剛意識到自己有義務解釋,小姑娘沉聲道:“它們,它們是很多道影子。”
“會跟著你入夢,在夢裏折磨你,反複虐殺……”
……有這麼誇張嗎?
本來聽到影子時,簡如的注意力還算集中。
聽到後麵,就有些懷疑了。
“真的啊1陳縈朵雙眸溢滿恐懼。瞧見簡如一臉不信,簡直急得快哭出來:“它們沒有這麼對你嗎?你就沒有覺得自己飽受折磨,已經死過無數次……”
簡如搖搖頭。陳縈朵像被人扼住喉嚨,一下便失了聲音。
“小姐,如果你覺得哪裏不舒服,我可以送你回去。”簡如一把將人扶起。
根本沒找到影帝,他的耐心已經被耗盡了:“先去陳元琅那裏?”
“不要1破罐子破摔般,陳縈朵尖叫起來。
她將人一把拉住,已經懶得鋪墊了:“我們兩個一起想辦法,一定能幹掉他的!你就甘心受折磨嗎?他就埋伏在你身邊,小心身邊最親近的人——對,就是小心他,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瘋子——”
“你們在聊什麼?”
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陳縈朵的話語便像被掐緊,消失在了半空。
“聊天呢。”簡如不禁失笑。
這小女孩神神叨叨,估計是前段日子被鬼驚擾到,受了什麼刺激吧。
“你怎麼來了?”他轉身,和江暮南打了個照麵。
男人人畜無害的坐在對麵,分明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樣。
“和王誌超聊完了。”江暮南微微皺起眉:“我剛聽到,她說要你小心誰?”
簡如幾步便過去,十分親昵的推上輪椅:“沒有,你聽錯了。”
要是真被聽到,不得不說還挺尷尬的。
自己撞鬼時,願意把被窩借出來的,可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男人。
有誰會懷疑這樣一位正直善良的朋友呢?
“你怎麼出來了?”簡如低下頭,湊近江暮南道:“外麵風大……”
陳縈朵的牙齒咯咯作響。她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見到誰如此親昵的對待一隻鬼魂。
分明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惡鬼。
卻還在青年麵前,被當做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般,好端端護著!
江暮南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寫了譏誚,不過一眼,就凍得陳縈朵牙齒打顫。
不過他似乎很受用於青年的照顧。在對方溫聲細語的問候間,到底是什麼也沒做,乖乖被推著回去了。
陳縈朵雙腿僵硬。察覺自己逃過一劫,她剛提起裙子,急匆匆想往裏屋跑。
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非常不巧地,恰巧跌進了噴泉裏!
再度回到大廳,陳老身周終於空了下來。
心知時機已到,簡如推著江暮南,緩緩往那邊走。
眾人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凝聚了過去。江暮南究竟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他是否得到了陳老的青睞……
就在這瞬間,便終於可以看出來了。
“陳老。”兩人順利交鋒。
江暮南朝人頷首。所有人的暗自打量中,陳老一下拍上人背心,顯得非常熟稔:“好小子,你可算來了1
眾人瞬間驚掉了下巴。
別說是他們,就連簡如都露出了吃驚的神情。唯獨江暮南不為所動,隻是冷漠的朝人頷首。
“和王誌超聊了嗎?”陳老問。
看見人點點頭,便露出舒心的笑容:“那快跟我走一圈。我有幾個朋友,要帶你引薦引薦。”
簡如推著輪椅,迎著眾人目光,跟隨在陳老身後。
他也覺得不可思議,悄悄湊近問江暮南道:“你們竟然這麼熟?”
“多虧你告訴我,陳老愛茶。”江暮南回應道:“投其所好罷了。”
簡如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並不覺得聊茶而已,能混到這種地步。
不過江暮南這麼說,那便是好的吧。
一派羨慕嫉妒的目光中,眾人這才意識到,江家似乎攀上了高枝兒。
估計等過了今晚,江家卷土重來的消息,便要席卷整個豪門圈了。
被帶著見了一群又一群的商賈,簡如替江暮南擋了不少白酒。
到了最後,已經是雙頰酡紅,眼神都醉醺醺的。
江暮南是最先察覺到異樣的人。即使到了這種程度,青年也絲毫沒有露怯。
隻是話越來越少,腳步越來越遲鈍,最終有些跟不上節奏而已。
“陳老。”江暮南於是停下了輪椅。
指了指背後醉醺醺的青年,男人眼神沉靜:“有休息室麼?”
“唷,怎麼都醉成了這副模樣?”陳老搖搖頭:“小王,你帶他去醒醒酒吧。”
“我送他。”江暮南卻說。
絲毫不在意廳內的富豪商賈,他眼中隻有喝得爛醉的青年。
落在陳老眼中,卻成了靠譜的又一代名詞。
“行。”他於是停下引薦的動作,非常大度的揮揮手:“去吧,我等你回來。”
江暮南便驅使著輪椅,帶著人慢慢往那邊走。
不得不說,簡君孺喝醉了還是很乖的。
隻像個木偶似的乖乖跟在身後,叫他一聲就答應,問什麼答什麼。
隻是對名字的反應比較遲鈍。反倒什麼“喂”“這邊”,聽得還要快些。
陳老給江暮南準備的休息室,自然是最頂尖的一批。
麵積比得上星級賓館,沙發更是軟得像床一樣。青年剛進門,就十分自覺的往沙發上一撲,再無其他動靜了。
“不好意思,能去拿些醒酒的茶麼?”
對侍從吩咐一句,休息室裏便隻剩他們二人了。
江暮南湊近沙發。青年睡得心滿意足,睫毛像兩把秀麗的小刷子,一下下的扇在人心上。
江暮南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
很燙。
看樣子是真醉了。
……真沒想到,陳縈朵那樣當麵提醒,他都能當沒聽到。
簡君孺,真是個這麼遲鈍的人麼?
疑竇叢生,卻也懶得一一核查。江暮南隻是有些興奮,不由自主的咧開唇角。
他還是第一次見著,這麼願意相信自己的家夥。
——雖然時不時有些小破綻,卻不知對方是刻意忽視,還是真的粗枝大葉。
又像貓兒一般,頭頂察覺到熟悉的掌心,瞬間就湊過來了。
……如果是演的,那他演的真好。
江暮南想,順手解開青年兩顆紐扣。
雪白的肌膚明晃晃的展示在眼前,找到了熱意的出口,簡如幹脆掙紮兩下,多扒拉開了幾顆。
男人的眼神,瞬間就變得奇怪起來了。
熱意逐漸升高。他古怪的凝視間,醒酒茶終於是送了過來。
非禮勿視。
不打擾人家小兩口,侍者遞完茶水,便忙不迭退開。
江暮南單手接過,另一隻手將青年的腦袋拖高,把茶抵在他唇邊:“喝吧。喝了就舒服些了。”
簡如迷迷糊糊間的抗拒,就這麼被男人三言兩語化解開了。
他乖乖喝下茶杯中的事物。有幾縷來不及吞咽的,便沿著下巴滑落,一路滴進了胸口。
江暮南找了張帕子,仔細擦過青年肌膚。
正打算伸進衣領時,卻被青年攔住了。
那人似乎很不好意思,雙頰紅彤彤的,喉嚨裏滿是嗚咽:“江,江先生……”
江暮南於是向他望去:“嗯?”
那手卻不停歇,還打算往裏麵擦去。青年躲閃不及,隻能嘟嘟囔囔的扭起來。
“別……我,我不是gay……”
放在別處,可能就是醉酒後的一句胡話而已。
江暮南的動作,卻突然就這麼頓住了。
——他清楚的知曉,簡君孺是個什麼性取向。
畢竟若不是熱愛男人,也不可能在嫁進江家後,還發生那麼多故事。
即使是醉酒後,也不該在性取向上撒謊。
腦子裏橫亙的疑惑,像是突然被點通了。
江暮南眯起眼。他緩緩端起眼前人小巧的下巴,心跳不知怎麼,倏地收緊。
“……你是簡君孺嗎?”
他問,眼神十分凝重,唇角卻詭異的凝起。
像是期待著對方的回答,能讓自己突破某種猜疑鏈一樣。
對麵,青年眼神茫然。
呆呆地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睫,青年凝視他片刻,緩緩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