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天起,青藤先生將自己與戚繼光、俞大猷等摯友畢生與倭寇作戰的經驗、戰法都毫無保留的傳授給了舒窖生,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少年一定會接過自己手中的長劍,驅除倭寇,保家衛國,替自己和幾位摯友實現未盡的夢想,創造無上的榮光和不朽的功勳!也是從這一天起,窖生第一次知道了倭寇的凶殘和暴虐,知道了倭寇對我中華民族犯下的滔天罪行。在窖生的心裏,對壞人似乎有了重新的定義。
從小到大,在窖生眼裏,每個階段似乎都對壞人的理解都不一樣。比如孩提時,與慈愛的母親比,很是嚴厲的父親似乎就是壞人。等大一點了,覺得江陽城內欺淩百姓的強霸和惡少就是壞人,七年前,親眼見到悍匪姚梟綸殺害舒貴叔的時候,覺得姚梟綸就是世界上最壞的壞蛋,自己一直勤奮學藝練武就是為了能夠早日親手宰了姚梟綸為貴叔報仇!
但是今天聽了青藤先生所說的倭寇,雖然並未親見,但是一閉眼似乎便能夠看到,那些被倭寇燒殺淫掠過的一幕幕慘劇,能看到一個個被屠殺的無辜百姓,甚至能看到被挑在刀尖上的尚在繈褓中的嬰孩。他忽然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淤積在胸前,似乎隨時都要炸裂,他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似乎已經在沸騰,突然又在一瞬間凝固,讓他覺得難過的快要死去。
多年後他才知道,原來這種感覺叫做:同仇敵愾。
青藤先生看著自己心愛的弟子,看到了他眼裏和胸中燃燒的火焰,看到了他的憤懣,也看到了他的俠氣和血性,但是他知道,現在的窖生還遠遠沒有達到自己的期望。
‘胸有激雷而麵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他期待著,那個胸中燃燒著熊熊的火焰,而眼睛裏是兩塊冰的窖生,可以和曾經的那個遠在遼東的少年匹敵,也能夠一起去完成自己的心願。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有人說愛好是最好的老師,說這話的人一定很善良,但卻不見得是智者。對於窖生而言,欲望,準確的說是信念,才能夠時時刻刻如懸梁刺股般激勵著他去研習先生所傳授的關於抗倭的所有戰法,即使從未見過倭寇,但是窖生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會麵對他們。
接下來的日子,青藤、俞二兩位先生倍加用心的傳授。
而窖生終究是少年心性,偶爾也會覺得索然無味、百無聊賴,總覺得在這小場院內自己所學不得施展,心底盼望有個機會到外麵去大展身手一番,豈不快哉?或許冥冥中注定讓窖生曆練,機會很快降臨在這個少年頭上。這一日,俞二先生檢驗窖生這一段的功夫長進,與窖生切磋,師徒二人鬥到酣處,你來我往,掌風呼呼,青藤先生在旁看的膽戰心驚連連喊道:“你們小心些,別打壞了我的竹子。”窖生忙裏偷閑:“你是不是我的親師父啊,你也不怕我傷到,卻擔心打壞了你的竹子。”
青藤先生笑道:“你機靈的像條泥鰍,怎會傷到?”
正在這時,隻見舒承宗匆忙到來,一進小院便滿麵賠笑道:“藤兄,俞兄,今天天氣不錯,兩位氣色也好”。
俞二先生和窖生收住拳腳,窖生眯著眼睛看了看父親,調侃道:“爹,你今天口才也好,該不是帶了什麼人來見師父吧?”
舒承宗是麵矮之人,一下被兒子當麵戳破,臉上微微一紅,不禁狠狠瞪了兒子一眼,窖生嚇得趕緊退到一旁。
青藤、俞二都是喜好清靜之人,因此雖在江陽城內隱居多年,卻幾乎從不見客,舒承宗知道兩人秉性,因此也從不帶任何人叨擾,但今天為情誼所迫,不得不破例一次。舒承宗因此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兄弟情知兩位兄長素來喜好清靜,但今日受老友相托,實在無法推辭,有一故人之子,得知兩位隱居於此,特懇求拜見。不知兩位兄長能否破例一次。”
青藤戲謔道:“舒賢弟說哪裏話,我二人到府上多年,你我名為兄弟,實則你是我老哥倆的主顧,俗話說的好‘幹活不由東,累死也無功’,更何況這幾年你舒聚源酒坊的瀘州大曲我倆可沒少喝,喝了如此佳釀,你老弟吩咐我老哥倆豈有不從之理?”
舒承宗一聽麵色更紅:“藤兄如此說可羞煞兄弟了!”
見舒承宗臉紅更甚,青藤哈哈大笑道:“舒賢弟不必當真,為兄開個玩笑,既是你的故人之子,必是賢良之輩,但見無妨。”
舒承宗輕出了一口氣,說道:“謝藤兄俞兄成全,我這就讓他進來。”說罷轉身打開院門一招手,隨即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院內。走在前麵的是一個約二十七八歲的一個年輕人,身材挺拔魁偉,步履矯健,年齡雖不大,但麵色沉靜,不怒自威,雖然穿著便服,但一看便是行伍之人,後麵跟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著將服,手裏拎了好些禮品,一看卻正是七年前的那個副將何大奎。
窖生一見何大奎不禁大喜,湊了過來喊道:“伏案將軍,你來了,傷好利索了麼?”
七年前兩人被姚梟綸所傷,曾一起將養了幾天,何大奎便被接去軍營,所以此刻何大奎一見窖生也覺得格外親近,大聲道:“窖生少爺,多謝掛念,大奎傷早好了,你呢,肩頭的傷也好利索了吧?”
窖生嘻嘻笑道:“差不多了,伏案將軍,你怎隔了這許久才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