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當家的這兒來之前,也就是來前一天,我到世子爺麵前領教訓,那是頭一回麵見世子爺。
大爺還在世子爺前頭至少半步呢,要不是托大當家的福,我哪能領上大爺的教誨?”
李桑柔聽的失笑出聲。
“大當家的別笑,大爺是皇長子,如今又監著國,那可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
大爺可是單獨教訓我,耳提麵命,足足教訓了小半刻鍾,又讓我到刑部長長見識,這臉麵可大得很呢。”陸賀朋神情嚴肅。
李桑柔再也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被教訓都是臉麵,好吧,這心態她佩服。
“讓大當家的見笑了。”陸賀朋跟著笑起來。
“你既然這麼說,那我就不用愧對你了。刑部那邊,沒難為你吧。”李桑柔笑道。
“大當家的這句愧對可擔不起。
我可是頭上頂著大爺的吩咐,去刑部習學的,哪能有什麼難為?誰敢?諸事便當的不能再便當了。
就剛剛。”陸賀朋挪了挪,靠近些,壓低聲音道:“刑部朱侍郎跟我說,已經點了人,往符離府暗查王家、史家和應家。
說是要好好查查,這三家是門風不正,家門裏惡行叢生,還是家門不幸,出了一個兩個逆子。
還說,這事兒是伍相親自交待,伍相還再三囑咐,說是一定要秉公據實,說不知道多少眼睛看著呢。”
李桑柔嗯了一聲。
順風線路開通的地方,都有大爺的眼線。
這句不知道多少眼睛看著,倒是發自善意,實在實的提醒。
“朱侍郎還說,那些供狀,他們幾個,都已經看過了,說真是駭人聽聞。
說是羅縣令肯定是終身不用了,符離府府尹和憲司那邊,要看那三家查得怎麼樣,可再怎麼著,一個失察大過,是免不了的。
羅縣令那邊,就等著符離府的折子上來,撤差的部令就下去了,另委人去臨渙縣接任。
這一趟,托大當家的福。”陸賀朋有幾分後怕的舒了口氣。
大鬧柳下鎮那夜後,他一連幾夜都沒睡好,連這一趟隻怕是要砍頭了,會不會連累家人這種事兒,都想到了。
“嗯,那位羅縣令,叫羅令言是吧?他寫的文章,你能不能多找幾篇給我?
特別是大家都知道是他寫的文章,不可能造假的,比如他科舉應試的墨卷,他的折子什麼的。”李桑柔看著陸賀朋問道。
“大當家的做什麼用?”陸賀朋看著李桑柔,欠身問道。
“跟他祖父給他曾祖母寫的傳略,放一起比著給大家看看。”李桑柔沒有隱瞞,迎著陸賀朋驚訝的目光,接著解釋道:“就算終身再不可能起複任用,他也是進士出身,又做過官,回到地方,他照樣是鄉紳鄉賢,對吧?
像王家那樣,一個秀才,就能籠罩一個鎮子,把柳下鎮罩的地獄一般,像羅令言這種呢?
羅令言這樣的人,像你說的,殺人不見血,他還以為他是道德楷模,至真至善之人。
他這樣的人,得讓他知道他自己有多惡,要是他意誌堅定,堅信他就是楷模就是至善,那就讓他臭名遠揚。”
“大當家的意思,是像那天大當家的質問他的那樣,拿他的文章,對比他曾祖母的傳略嗎?”陸賀朋眯著眼,壓著聲音,和李桑柔確認了句。
“嗯。”李桑柔肯定的嗯了一聲。
陸賀朋又呆了片刻,突然抽了口涼氣,接著咯笑出聲,“要是這樣,羅令言得罪的人,可就……”
陸賀朋再笑了幾聲,看著李桑柔解釋道:“百年前,羅令言曾祖母得旌表之時,天下初定。
在那之前,天下混戰,混亂禍亂近百年,天下男丁十不餘一。
到天下初定前後,田裏全是女人,就連纖夫,也找不到幾個男人,就是找到,不是太老,就是太小,光著身子拉纖的,也都是女人!
那時候,十戶裏,有七八戶,都是女人養家糊口,都是女人撐家。
沒辦法啊,唉,慘。
羅令言曾祖母那樣的旌表,那十來年,極多,多極了,現如今的讀書人家,隻怕家家都有那麼一份兩份類似的旌表。
我懂大當家的意思了,我去找找。
他這個人,這幅論調,不是一天兩天了,類似的文章肯定不少,我得好好找找,得找一篇最合適的。
對了,我記得,他當年考翰林院的一篇文章,好像就是論的這個,我這就去找!
大當家的,這篇文章好寫,大當家得要是不嫌棄,這篇文章,我來寫?”
陸賀朋看著李桑柔,躍躍欲試。
“那最好不過,省得我再發愁找誰寫這篇文章。
這篇文章你慢慢寫,還有好幾天才用呢,要等他撤差的旨意下來,咱們順棍痛打落水狗。”李桑柔笑道。
“我懂了!”陸賀朋笑應了,辭了李桑柔,出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