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先民自然是答應了。
方大當家容貌極好,風儀更佳,見了麵,說願意嫁給曹先民,曹先民立刻就昏了頭,哪有不願意的,當天,就鑼鼓喧天,娶了方大當家。
也就半個月,方大當家就把曹先民身邊的人攏在手中,半夜殺了曹先民,提著頭出來,反倒收攏了曹先民的人馬,以及半個淮南西路。”
李桑柔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顧晞斜瞥著她,片刻,才接著道:“後來,太祖天命所在,收攏各處,到淮南時,那時候,方大當家已經年近五十,多年征戰,傷病累累,唉。”
顧晞低低歎了口氣。
“方大當家和太祖一席長談之後,決定歸順,將淮南各處一一移交之後,啟程前往建樂城前,方大當家召集跟隨她數十年,或是數年的舊部舊將,宴飲之後,服毒而死。
方大當家死前給太祖的遺折,我很小的時候就看過。
姨母常常說起方大當家,說方大當家心中無我,是真豪傑,真慈悲。”
李桑柔低低歎了口氣,將剛剛滿上的一杯酒,慢慢灑在地上,重新倒了一杯。
“方大當家遺折裏說,能將一切交到太祖這樣的當世英傑手裏,她安心之極。
她活著,就是不知道多少人的念想,他們要替她抱不平,替她想她根本沒想過的委屈,替她爭這個那個,或是想借著她如何如何,想到這些,她很煩心。
何況,她飽受病痛折磨,在遇到太祖之前,就早有解脫之意,隻是重責在身,脫身不得,現在,她想早點上路,兄長和夫君都在等她。
姨母說,方大當家這一走,真正解脫的,是她那些舊部,她死了,這些人,就都是可用之人了。
方大當家死前兩年,她唯一的女兒嫁進泰州章家。”
李桑柔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顧晞笑起來,“姨母就是方大當家嫡親的曾外孫女。
方大當家的丈夫姓何,嫁進章家的這位何氏曾祖也是個見識不凡的,嫁入章家後,從不提起過往身世。
章家是書香耕讀之家,從何氏曾祖起,章家人三代之後,就離開泰州,移居各地,隻在每五年修譜時,才齊聚泰州,共祭先祖。
姨母這一支,人丁稀疏,姨母是獨女,唉。”顧晞低低歎了口氣,“說起來,”顧晞提高聲音,“當初,文家殘餘的子弟以泰州為家,也是奔著何氏曾祖去的。
文家和章家,雖極少聯姻,卻是通家之好。
我母親就是在章家長大的,被先章皇後視為嫡親妹妹。”
“這位方大當家……”李桑柔想說什麼,卻又覺得無話可說,這位方大當家,令人仰視,卻又讓人心酸。
亂世之下,她護得一方平安,何等艱難,最後的解脫,是真正的解脫,也確實解脫了,直到今天,京東淮南一帶,一直安居樂業。
“姨母給方大當家寫過傳略,大行時帶走了,我沒看到,大哥看過。
姨母,”顧晞的話哽住,好一會兒,才接著道:“我那時候小,姨母剛走那兩年,大哥常常和我說姨母,一說起來,就是大半天。
姨母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嫁給皇上,是因為皇上未來將登上大寶,君臨天下,姨母說,皇上是可以輔佐之人,她要輔佐他一統天下,做一位能以祖為廟號的雄主。
可惜……”
李桑柔看著顧晞,欠身過去,用杯子碰了碰顧晞的杯子,“不說這些了,喝酒吧。”
“好。”顧晞衝李桑柔舉了舉杯子,仰頭一飲而盡。
“沒想到世間還有這樣一位方大當家。”李桑柔滿上酒,連歎了幾口氣,“方大當家之後,唉,大當家這個稱呼,誰還配得上?
我最好改個稱呼,不能再讓他們叫我大當家了。
我配不上大當家這三個字。可是,改叫什麼好呢?幫主?掌櫃?大姐?”
顧晞呆了一呆,隨即哈哈笑起來,“配不上這個稱呼的人多得是,輪不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