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沒有打算。這筆錢能撐一陣子。
“揚州城的宅子,銀子再多都沒用,人手不夠,工匠更少,一年裏用的銀子有限,順風要貼補,可也不至於太多。
“還有一樣,就是棉花,要是能種出來,就要找人改紡車織機,這些都要錢,不過,應該不會太多。
“別的,暫時沒什麼用錢的地方。”李桑柔看起來很是輕鬆自在。
“大當家這是過路財神。”孟夫人看著李桑柔。
“掙錢不就是為了花錢麼,這怎麼能叫過路財神,難道夫人掙了錢,全堆起來不用?”李桑柔笑道。
“大當家做了挺多事,比如這晚報。”孟夫人指了指榻角堆著的一摞晚報。
李桑柔笑著,沒說話。
沉默片刻,孟夫人看著李桑柔問一句,“為什麼?”
“嗯?什麼為什麼?”李桑柔反問了句。
“大當家掙了如山似海的銀錢,再一把一把散出去,大當家自己,用不了幾個錢吧。”孟夫人打量著李桑柔。
“我還真沒想過為什麼,這些都是我能做的事,能做麼,就順手做了。
“掙來了錢,總要用出去,要不然,銀子都堆在那裏,等我死了之後,不也是便宜了不知道誰,要是那樣,還不如在我手裏,由著性子漫撒出去。”李桑柔笑道。
“大當家這是要留芳千古了。”孟夫人這句話說的意味不明。
“你喜歡聲名遠揚嗎?”李桑柔看著孟夫人,認真問道。
孟夫人沒答李桑柔這句問。
“我很不喜歡。
“聲名揚出去,就很難再自由自在,我還是覺得能自自在在的到處走,到處閑逛,隨心行止,才最自在。
“而且,聲名這東西,活著是累贅是拘縛,死了,真要被人寫了文兒,寫了什麼什麼傳啊記的,寫進了史書裏,那就必定要遭人議論,被人評說。
“一個個的庸貨俗人,用他們的小雞肚腸,鼠目寸光,肆無忌憚的指指點點,說你必定這樣,肯定那樣。
“可偏偏你又死了,毫無還手之力,實在憋屈。”
“可就算你豎了麵桑字旗,該知道你姓李不姓桑,知道你是誰的,還是知道了。”孟夫人失笑出聲。
“有多少人知道?”李桑柔看著孟夫人,“你們府上,你知道,她知道,楊將軍知道,還有誰知道?”
“軍中裨將,倒有不少知道的,不過,傳說中,你女生男相,膀大腰圓,黑臉有須,十分凶殘,還有說你愛吃人的,最愛吃心肝。”吳姨娘柔聲笑道。
“挺好。”李桑柔聽的揚眉而笑。
“確實,做生意賺錢,漫撒銀子,都很痛快,揚出了名,卻是又麻煩又累贅。”孟夫人不知道想到什麼,笑起來。
李桑柔衝孟夫人舉了舉手裏的茶杯。
“杭城那邊的綢子,這兩天就能到了,大當家就在這江州城盤桓幾天,等綢子到了,一同過江?”孟夫人笑道。
“好。”李桑柔爽快答應,站起來,“能給我找個地方睡一覺嗎?兩夜沒怎麼睡了。”
孟夫人看向吳姨娘。
“大當家跟我來。”吳姨娘站起來,帶著李桑柔,推開通往西廂的暗門,再從西廂出去,轉了幾道彎,進了兩間耳屋。
“那扇門外是一個小小的天井,極小,有扇角門,出了角門,就出府了。角門鑰匙在那個抽屜裏。”吳姨娘指著耳屋,和李桑柔笑道。
李桑柔謝了吳姨娘,進了耳屋。
耳屋裏齊全整潔,李桑柔看過一遍,打個嗬欠,上床睡覺。
吳姨娘回到上房,坐到孟夫人對麵,“你剛才要說什麼?”
李桑柔到時,孟夫人剛剛回來,換好衣服,還沒來得及說話。
“她送來的八十萬,是荊州的稅銀。”孟夫人聲音低低。
“你怎麼知道,有印記?”吳姨娘話沒問完,就反應過來。
“嗯。大齊荊州府。”
“那怎麼辦?要全部重鑄?八十萬兩,隻用咱們的人,要好一陣子。”吳姨娘擰著眉。
“這稅銀,她怎麼弄到手的?不過幾天功夫。”孟夫人像是在問吳姨娘,又像在自言自語。
吳姨娘看著她,沒說話,她不是要問她,她隻是在想這件事。
“他要納的人,看好了?”沉默良久,孟夫人垂眼問道。
“看好了,一個是府衙書辦家姑娘,還有一個,是唐秀才的孫女兒,他說他不是貪婪女色,這是為了子嗣著想,兩個人都是宜生養的麵相。
“這兩位,他讓人帶給我看了,都是腿粗臀寬,確實都挺宜生養的。”吳姨娘微微提著心,答道。
孟夫人垂眼抿茶,好一會兒,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
“他納就讓他納吧,多生養也好,家裏又不是有王爵侯爵,隻能挑一個承襲,就算他以後真掙到了爵位,那又怎麼樣?你難道還把這些看眼裏?
“他納了抬了的,生就生吧,也不過多幾個人吃喝。
“再說,也不是沒有好處,孩子多了,也省得他總是盯著大哥兒一個人,跟大哥兒說這個說那個,教的大哥兒一天比一天跟咱們離心。”吳姨娘小心的勸道。
“大哥兒心高氣傲,可他的才智膽色,卻撐不起他的心高氣傲,這些年,我越來越擔心大哥兒,擔心他長大了,真要做了官,做了這一家之主,隻怕,還不如他父親呢。”孟夫人聲音低低。
吳姨娘神情黯然,垂著眼沒接話。
大哥兒當著她的麵說的那些狠話,她從來沒敢跟她提過,她比她更加擔心大哥兒長大之後,真要到大哥兒長大了,做了官,做了一家之主,她和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