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書一歲左右的大女兒,被幾個不當值的小廝抱在院子裏,逗她說話,扶著她走路,拿著撥郎鼓給她玩,高興的笑個不停。
大約長這麼大,就沒有人像這樣愛惜過她、關注過她,在其它人眼裏,她還不如一隻雞崽,她的阿娘疼她愛她,可她阿娘有心無力。
剛剛出生的小嬰兒十分瘦弱,唯一的一點兒力氣,都用來吃奶了,吃飽了,就睡著了,她還沒有力氣哭鬧。
宋吟書煎熬高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來,周圍的一切都幹幹淨淨,被褥鬆軟,飲**心,恍惚間,仿佛回到了父母身邊。
李桑柔仔細吩咐了宋吟書母子三人的飲食,又吩咐每天煮一大鍋藥湯,給宋吟書母子浸泡衣裳尿布。
顧晞看著宋吟書出了院門,踱出來,聽著李桑柔吩咐好大常,歎了口氣。
李桑柔看了眼顧晞,走到院門口,揚聲叫進黑馬,吩咐他去把高郵縣派送鋪的掌櫃請過來。
“是你的掌櫃幫那位宋娘子逃出來的?這得算是一樁善事。”顧晞看著李桑柔道。
“嗯。”李桑柔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
“你打算怎麼處置?”見李桑柔沒答他的話,顧晞轉了話題,“上門來鬧,吳家肯定不敢,告官,大約也不敢,咱們就是官,十有八九,要等咱們走了再說。”
“不一定不敢,照吳家看,他們理直氣壯,有什麼不敢的?先讓人捎信給吳家,看看他們怎麼做,再說下一步。”李桑柔歎了口氣。
“不能全由著他們,你想讓他們怎麼做?你覺得怎麼處置最好?找個人給他們指點指點,讓他們照著咱們指的路子走。”顧晞抖開折扇晃著。
“我想先看看他們怎麼做。”李桑柔笑道。
“嗯,那也是,先看看。”顧晞十分讚同。
“這位宋娘子,這份狠勁兒難得,剛生完孩子,就這麼背一個抱一個,就算有人幫忙,也極不容易。”顧晞想起剛才的感慨,感慨起來。
“嗯,也很有決斷,心思清明,再打聽打聽,我覺得她能做個山長,正好,她家裏原本就是開塾學的,算是門裏出身。”李桑柔笑道。
“她家是揚州的。”顧晞提醒了句。
“她要是想回揚州,就讓她到揚州的女學,這沒什麼。”李桑柔答道。
“嗯,那倒也是,你這女學,要辦的滿天下都是?”顧晞笑問道。
“這會兒,我就兩個打算,辦女學,修一條路,隻要掙了錢,就做這兩件事。”李桑柔豎起兩根指頭。
“修路還好,女學可是要年年都要錢的,你得想的長遠些。”顧晞想了想道。
“嗯,一直在想。”李桑柔歎了口氣。
她做的事,她活著,怎麼都好,她死後該怎麼辦,她一直在想,還沒想好。
好在,沒什麼意外的話,她還有幾十年能活,還能想上二三十年,之後,再試上幾年十幾年,運道好,也許能試上幾十年。
兩人東一句西一句說著閑話,沒多大會兒,黑馬帶著高郵派送鋪的王掌櫃,一路小跑,到了院門口。
王掌櫃瞄著坐在李桑柔旁邊的顧晞,拿捏無比的見了禮,垂手垂頭站著,一動不敢動。
“坐吧。”李桑柔笑著示意王掌櫃。
黑馬按著懞頭轉向的王掌櫃坐到竹椅子上,再倒了杯茶塞到他手裏。
“你鋪子裏,往各處送信,是輪著送,還是一人固定一處?”李桑柔笑問道。
“都是定了地方的。”王掌櫃急忙欠身答話。
“那龍頭鎮送信的是誰?”李桑柔接著問道。
“是封婆子。”王掌櫃答的極快。
“姓封的婆子?還是瘋婆子?”李桑柔眉梢微抬。
“開頭是個瘋婆子,後來她說她姓封,大家都叫她瘋婆子,也叫習慣了,花名冊上是姓封的封。”王掌櫃連答了幾句話,稍稍鬆緩了些。
“說說這個封婆子。”李桑柔笑道。
“她沒犯什麼事兒吧?
“她早年瘋瘋癲癲,後來她說她認字兒,要送信,雖說開頭是看著她可憐,可她接了活兒到現在,派信派的極好,從來沒錯過,從來沒誤過。
”她沒犯什麼事兒吧?”王掌櫃的心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