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上次在安國公府的有意賣弄,真是在這等危急關頭,董星宇的劍法竟是全然摒棄了華而不實的花招,看著毫無章法,但勝在身法輕靈。黑熊威力雖大,一掌下去能震碎巨石,畢竟笨重,不通人性,這等輕巧快速的打法正是克其之道。
那大黑熊在密不透風的淩厲劍勢下漸漸敗下陣去,竟有了懼戰之態,幾次欲突破星宇攻勢逃走。星宇鬥得正酣,確是不願免了這場殺孽,鬥了這半天功夫,她已經摸清了這黑熊的薄弱所在,看清其逃走意圖之後,心中殺意更甚,眼神更冷,手中出劍更快,招招都向著那黑熊眼眶,腋下刺去,用力之猛,將她自己握劍的手震出不少血口子,縱使如此,也不曾停下半分。
一旁的周琛早已看呆,他深知春獵不宜過多殺生的道理,隻是見得眼前這番惡鬥,哪裏還能想起這許多,等回過神來,那頭巨大無朋的大黑熊已經失去生氣,轟然倒地。而那滿身鮮血的少年正高高舉起了劍,朝著熊頭砍去。
“不可。”周琛失聲叫道。
可是哪有劍快,說話間,隻見那顆碩大的熊頭應聲而落,骨碌碌滾到少年腳下,她卻像是見怪不怪地順腳踢到一邊去了,又用劍撥楞了幾下熊身,抬起頭衝著周琛極為明朗地笑了一下。
周琛看了這笑容,心頭卻沒有半點輕鬆之意,隻覺得周圍一派春日融融,自己卻好似墜在了萬丈冰窟裏。他眼睜睜看著那人扛著劍,蹦蹦跳跳走近,笑眯眯地將劍遞了過來,臉上還掛著不知是她自己的還是那頭熊的血,就這麼看愣了,一時竟忘記去接過那把一年難得出幾次鞘,本是屬於自己的劍。
嗜血修羅。周琛無奈的發現當他親眼見到董星宇持劍殺生時,腦海竟也是人之常情地浮現出這四個字。
董星宇見他不接劍,以為他是嫌棄劍上染了血汙,歪著頭想了會兒,撩起衣裳下擺包著劍身抹了一把,才又遞過去。
“呐,擦幹淨了。”那人定在他臉上的目光清明澄澈,叫人不敢久視。
來尋周琛的人就是此刻找到他們的,那人從未見過此等血腥場麵,當場就嚇昏過去了。
二人回到王帳,後腳便有隨行的言臣在帳外跪著要以“犯殺生戒,觸怒神明”的罪名彈劾董星宇。皇帝陛下沒動怒,笑眯眯地繞過帳中跪著的星宇周琛二人,出了帳子又繞過外間跪著的一應文臣,走到那具無頭熊屍旁邊,搓著手看了半天,說了一句:“得此猛士,乃我大周朝之幸啊。”
還未有下文,便被聞訊趕來的董慎一把抱住了褲腿,哀聲道:“微臣教子無方,惹下這等禍事出來,陛下放心,臣這就去拿了這孽畜的命,以解陛下心頭隻恨。”
說著便抻出腰中的佩刀來,要衝進帳子裏去,本來在帳前圍得水泄不通的一幹言臣聽得此話皆自發地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一條路來。
皇帝一把拉住董慎,“愛卿稍安,年輕人血氣方剛的有個失手的也不是什麼大事,況且這星宇小小年紀便有這般能耐,有他守著西北,朕心甚安呐。”
“陛下說的是,這畜生回去後臣定當嚴加管教。”董慎收了劍,躬身說道。
“行了,這踏青遊春的時候,別再朕這兒跪著了。”皇帝還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又對著董慎說道:“去叫裏麵兩個小的也出來吧,別跪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