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九月初一,皇宮內十分熱鬧,因著上書房“考校之期”到了。
這上書房設於宮中幹清門旁側,近在禁禦,故便上稽察。同鹹安宮官學不同,上書房是宮內眾皇子專屬的習讀之所,朝廷規定,皇子但凡滿六虛歲者,便要入上書房讀書,卯入申出,其中除元旦、端陽、中秋、萬壽、自壽此五節外,終年都需刻苦研習,不得躲懶。皇子們平日口不絕吟,每三、六、九月的初一,還要進行文武試的考校,結果由上書房的師傅們來評判,乾隆對此也是十分重視,特意親自出題。
畢竟為帝者,唯文武雙全之子也。
皇子們平日同乾隆的相處時日不多,若想一爭皇儲之位,表現惹眼、力爭上遊便必不可少。故此,人人躍躍欲試,考校還未開場,便齊齊入座。主考官是福建漳浦人蔡新,此人乃上書房總師傅,兼禮部尚書,他是乾隆一直倚重的老翰林,為人純良且多才學。蔡新提袍端坐主位,將場上皇子瞧了一遍,發現年紀稍大者盡立於此,心內十分滿意。
其中為首的便是五阿哥永琪,他身側坐著皇四子永珹,皇六子永瑢,皇十一子永瑆等。見時辰快到,蔡新正欲宣考,突見兩條身影急匆匆跑了來,定眼瞧去,卻教他心內差愕。
隻見永璂一身玄色闊袖蟒袍踏步而來,端的是風華正茂,他極正式的朝蔡新行了拜見之禮,隨後作揖,道:“拜見師傅,學生來晚了。”今日閑著無事來瞧考校的還有些朝中大臣,永璂話音剛落,身旁眾人便炸開了鍋。
“這這這、十二阿哥怎的來了?”
“原來他便是那位先皇後的……”
自先皇後一去,乾隆便剝奪了永璂繼承大統的權利,他雖是乾隆目前的唯一嫡子,可其身份卻十分尷尬,好在宮人忌諱他母家勢力,沒誰敢對他不敬,卻也不怎的關心,不遠不近罷了。早些年,乾隆教宮人禁足永璂,因此錯過了來上書房的時候,後來由著眾兄弟的疏遠,永璂雖被準許入學就讀,倒也識趣的沒怎麼出現,連每三月一次的考校也未曾露麵。
隻在去年,因著布庫房演武一事,教乾隆龍心大悅而被封了貝子。眾人都道,十二阿哥終是要起勢了,可自那以後,永璂並未趁熱打鐵,不僅再無建樹,也無甚消息,慢慢兒的,宮人便對他又淡了下來。
今日,不知吹的是什麼風。
“十二阿哥這是……?”蔡新欲言又止,誠然,他也摸不準這位嫡子阿哥的心思,見眾人私下嘀咕卻無人出頭,他這才硬著頭皮打破僵局。
倒是永璂,大方挑了個空位坐下,笑道:“師傅當真糊塗了,學生自然是來參與考校的。”跟著一抬眼,朝那位與他同行而來的人,說道:“你先在旁稍後。”這時,眾人才將視線轉移到同樣玄服闊袍之者,不是他人,正是和琳不假。
和琳應了聲,退到一旁,他雖麵上波瀾無驚,心內卻早已驚悸不安槐園。就在半個時辰之前,他以切磋學識的名義順利見到了永璂,才剛將和珅所托之事一說,便稀裏糊塗的教永璂拽來了上書房。和琳常年在宮中習讀,自是知曉這場麵有多隆重,考校名單也是內廷早定下的,這十二阿哥莽撞前來,若教皇上知道了,反而弄巧成拙!
和琳一個小童知曉的,蔡新又怎會不知,正是左右為難之際,五阿哥開口道:“師傅,我這弟弟平素體弱,不常來上書房,今兒好不容易起了興致,多個位子卻也無礙,回頭,如實稟明皇父便可。”隨即轉頭瞧著永璂,笑道:“就隻怕這小子過會子抓瞎,折了麵子,還得怨我這個當皇兄的平白替他加了塞。”
這幾年,乾隆對五阿哥的榮寵眾人皆看在眼中,他既發了話,後頭就沒他們甚麼事兒了,也且算作給了眾人個台階兒,蔡新口內應道:“老臣領命,便這般做吧!現下時辰剛好,來人,給阿哥們分發試題。”
“喳!”
和琳正腹誹,見永璂朝他一挑眉,那意思馬到山前便有路了吧。
暗暗歎了口氣,和琳心道,這十二阿哥做事當真沒譜兒,雖說開頭混了過去,可考校場上有這麼多雙眼睛,拚的便是真才實學,人家五阿哥替你說話,是覺得你不能對其構成威脅,多你少你並無妨礙。
他和琳好歹也讀了這些年的書,自知考校難度非同尋常,若文試出師不利,再想爭一爭難度更大的武試,便真的步履維艱了。到頭來白忙活一場,卻苦了他哥哥現下不知身在何處,狀況如何。
眾人本都抱著瞧好戲的心態觀摩,隨後卻發現了奇怪之處,五阿哥率先上交試題,他自幼能文能武不必多說,但緊隨其後的竟是十二阿哥永璂,瞧他神態自若,竟似信心滿滿。之後的武試比拚更教人始料未及,武場之上,永璂舞刀弄槍生猛異常,竟處處壓製其他皇子一頭,最後還與五阿哥在馬上纏鬥的不分上下!
這下,使得本該分外明朗的考校結果也變得撲朔迷離了。
……
三日後,上書房總師傅蔡新將考校結果呈於乾隆,晌午剛過,十二阿哥永璂便被傳召覲見。聽宮人說,咱們這位日理萬機的皇上竟與十二阿哥足足暢談了三個多時辰,星行夜歸,卻仍覺得意猶未盡,還留下十二阿哥一起用了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