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的武意識模糊地環視房間。
這不是沒有什麼裝飾的基地房間,放在牆角的書架與小東西,桌上的教科書等等,都如同往常般在那裏。
——我回來了嗎?真的回來了嗎?
我實體化了嗎?確實跟這個世界的我合而為一了嗎?
武摸摸自己的身體,確認是否已經實體化。
然後將目光轉向月曆。
月曆上的日期是十二月十三號。
時間一致,我似乎回來了。
『對我來說,你是最有能力的一個棋子了,所以我以最後的忠告來代替餞別禮。』
『去了另一邊的話,請持續強烈想著那個世界。就算有什麼,你也不能質疑自己的存在。』
『唉呀,如果成功同化,在那個階段就幾乎可以放心了,一方萬一還是請你要這麼做。最慘的情況是,也許連你本身都有灰飛煙滅,或是會被原來那個世界的白銀武取代。』
以餞別禮來講,還真是嚴苛,武露出苦笑。還是因為我執意要回來,所以夕呼才會那麼討厭另一邊的世界,總覺得好像是別人的事,因為回來之後的安心感,讓他稍微冷靜下來。
似乎是暫時成功同化了。
如果身邊的人會正常跟我講話,應該就能證明同化成功。
接著就是按照老師的忠告,持續強烈想著這個世界就行了。
這樣一來,慢慢就會跟這個世界的自己合而為一。
那個時候才是真正回來了。
那個時候才能真正成為這個世界的白銀武。
『——懦夫。』
武突然覺得聽到霞的聲音,心裏刺痛的他按住胸口。
——懦夫,霞,抱歉......我那麼懦弱。
你明明是被命運玩弄、另一邊的世界的受害者。
盡管如此,就算你是不得不那麼做還是在另一邊的世界努力。
......抱歉我丟下你自己逃跑。
一想到霞,心就痛了起來。
「小屋天亮了喔!起床~~!嘿咻!」
走廊傳來的懷念聲音中斷武的思緒。
「起床!」
房門打開,純夏闖了進來。
完全是跟以前一樣的純夏......這樣的純夏令人眷戀,武感動到快要落淚。
「......我已經起床了。」
難以為情的他而忍不住粗魯地語氣回應。
「你再說什麼,整個人離開被窩才叫『起床』唷。」
「......啊,你說的對,抱歉。」
武幹脆地離開被窩,這讓純夏驚訝地盯著他。
「奇、奇怪?」
純夏目不轉睛。
然而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直直盯著,武不禁退縮了。
這是。
「早安,武,醒了嗎?」
冥夜從哪個突然就被開鑿在牆上,那扇令人懷念的門出現。
武看到冥夜就僵住了。
「......武?」
雖然冥夜是擔心才叫喚他,不過武的心非常不安。
武清楚想起在另一邊的世界推倒冥夜的事情,同時被罪惡感折磨。
「啊,嗯......冥夜早,我馬上就好,所以你們先去吧。」
「......你為什麼不看我?」
「什、什麼,我沒有不看你,我要換衣服,所以你們先下去。」
雖然武拚命想將話題帶開,不過武的態度更讓冥夜和純夏起疑。
「小武好像有點怪怪的,算了,我們先走吧。」
「......嗯。」
冥夜被純夏拉著離開房間。
冥夜殘留在房間裏的香味,居然跟另一邊世界的冥夜一模一樣。
這讓武越來越有罪惡感。
更不用說因為純夏也在一起,所以令人不快的罪惡感越來越沉重。
——我知道。
我知道這邊的冥夜不是那邊的冥夜。
可是,冥夜不管在那個世界,她的本質都是一樣的。
一看到臉,就會感到內疚。
就像一切都被看穿似地令人無法忍受。
——可是那不是另一邊冥夜的錯。
就算自己考慮了很多,然後依照想法去行動一樣,冥夜也是這麼做罷了,況且在那種世界出聲,被當成將軍的影子培養的話,變成那樣也是情有可原。
不是冥夜的錯,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瘋掉的世界。
「......唉。」
武打算這麼想好拋棄另一邊的世界。
——因為來到安全的地方才這麼想,真是沒用,我真可恥。
不管元凶是什麼,我......逃離冥夜的這件事是不會變的。
那個時候,冥夜的率直讓我害怕。
『另一邊世界』獨特的生存方式很恐怖。
然後......都下定決心要在那裏做下去了,卻體會到做不到的自己有多悲傷,最後逃了出來。
之後也會習慣吧。
不,要說習慣,應該說我跟這個世界原來的我在融合過程中被均分掉了,總有一天,大概就不會再有這種感受了。
時間會衝淡一切。
但是『這個世界』的冥夜說我是她的真命天子。
現在的我隻能想著純夏。
我認為不盡快將我的心意傳達給她是不行的。
不過無法馬上這麼做,也是因為有著那股內疚感的關係。
雖然真的覺得很對不起冥夜,現在要我跟她說明這些是不可能的。
現在我......能想到的就隻有小麻而已。
所以,再......再我等一下,我一定會說清楚的。
再給我一點時間......
不像另一邊世界的『合成食材』,武悠閑慢慢品嚐完天然材料做成的早餐後,就和純夏與冥夜一起去學校。
「嗚嗚嗚,等等啦~~小武!呼、呼......」
走在斜坡上小跑步的純夏像隻小狗般傳奇,冥夜雖然不吭聲,看得出來呼吸有點基礎。
「怎麼了,純夏?」
「呼......呼......小武你......」
「咦?我怎麼了?」
「武你走得好快......」
「就連上坡也完全沒放慢速度,我已經跟不上了——」
雖然武心想遭了,卻也來不及了。
因為在另一邊世界鍛煉出來的身體也跟這邊的武同化了,所以就算爬坡也不會覺得累。
「不用那麼趕也可以,發生什麼事嗎?」
「啊,不,沒什麼。」
「你騙人~~」
「我沒騙人啦,純夏。」
「咦?又來了?那個奇怪的小武又出現了!」
——說我是奇怪的小武,還說的那麼理直氣壯。
「啊,似乎是這樣,從剛才就感受到他跟鑒說話時,語氣中無法忽略的溫柔。」
——遭了,冥夜觀察得真敏銳。
「嗯~~?是這樣嗎?我隻是覺得他沒什麼精神。」
「再加上鑒今天一次也沒有被打,我不覺得這是碰巧。」
「這麼說來也是。」
——哇,完蛋了。
看來我似乎無論如何都想溫柔對待純夏,相反地,對冥夜則是因為尷尬而無意中變得冷淡。
武應付似地打了純夏的頭。
以往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打完她後總覺得拳頭有點痛。
「好痛~~!!你做什麼~~!?」
「我偶爾也有想早點去學校的時候!這個礙手礙腳的軟腳蝦!」
武邊開玩笑邊在內心思考,以前的自己對純夏是在太過分了。
「什麼軟腳蝦啊~~小武明明就跟我一樣!!」
「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哪!」
「肝擊!!!」
純夏連續使出肝髒攻擊都被武擋了回去。
「你還沒學聰明,之前那個招式不是也沒效嗎?」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雖然確認還保有鍛煉過的身體,不過等到兩個武均等化的時候,身體也會均等吧?還是會保持這樣呢?
隻要有這樣的身體,武覺得他似乎就無法忘掉在另一邊體驗過的是事情,以及在那邊受到的心理創傷。
「反正我今天想要早點到學校啦。」
「唉呀,我們知道你很著急,不過事先說明不就好了。」
「嗯,說的是,抱歉。」
「你很急的話先走沒關係,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
——冥夜的這種個性,真的是不管在哪個世界都一樣。
在意這種小地方而先走,會讓我感到內疚。
「小武怎麼了?」
「啊,嗯。我沒有急成那樣,隻是想這麼做罷了,所以別放在心上。」
「這樣嗎......」
「還有很多時間,你就走慢一點吧!!」
「知道了。」
因為基礎體力到底還是不同,今後必須更加注意。
武一麵思考,一麵用平常鍛煉出來的快速不發往學校前進。
更不用說比平常都要早到而讓純夏和冥夜嚇到。
一到學校就跟先到的千鶴打招呼。
「早......」
什麼也沒跟另一邊世界的千鶴說就離開了,雖然知道跟這邊的千鶴沒關係武還是會在意,進而無法冷靜。
「怎麼?我的臉上占到了什麼嗎?」
覺得武的舉止很可以的千鶴,用平常的口吻詢問武。
「聽我說,奇怪的小武又覺醒了~~!」
「......不會啊,看起來跟平常沒有兩樣。」
「嗯,咋看下跟平常一樣的地方是最棘手的了,特別是他放軟對鑒的態度,這一點讓我非常在意。」
純夏和冥夜很熟絡地討論武很奇怪的事情。
千鶴有意無意中也露出很有興趣的模樣,她隔著眼鏡盯著武。
偶然一看,冥夜似乎想說什麼似地凝視武的臉。
武將視線從冥夜身上移開,轉而眺望窗外。
「怎麼了?窗外有什麼嗎?」
問話的千鶴眼裏的光芒一閃。
「啊,嗯,沒什麼。我在想會這樣放晴下去嗎?」
「看吧?看吧?看吧?很怪對吧?」
「在意天氣並不奇怪吧......」
就算跟純夏進行著無聊的對話,冥夜還是不斷凝視過來。
看到冥夜在某種含以上可以說是天真無邪的樣子,武的心理很亂。
雖然非常清楚這個世界的冥夜沒有錯,但是我不知道要怎樣對待她,采取無視態度的結果是進退兩難,變得更不知道如何自處。
「......抱歉,我去廁所。」
武為了讓心情平複下來打算去走廊,這時......
「嗚啊!!」
飛快跑著的壬姬狠狠撞上武。
「痛痛痛!!」
壬姬抱頭蹲下。
這個樣子真是一點也沒變,武忍不住露出苦笑。
「壬姬你不要緊吧。」
純夏和冥夜急忙從教室衝出來,千鶴跟在後麵也跑了過來。
「好痛......啊,純夏還有冥夜早安~~」
「珠瀨同學不要緊吧?」
「啊,千鶴你也早安~~」
壬姬揉著撞到的頭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她的視線停留在武的臉上。
「咦,無武同學。」
「嗨......」
「對不起,我沒注意到~~!早安~~!!」
「嗯......」
——這邊的小珠依舊很笨拙。
那邊世界的壬姬給人稍微可靠的印象。
擊落從大氣層逼近的驅逐艦,以一流狙擊手的身份獨當一麵。
從這層含義來說,武曾經被壬姬救過一命。
武有點後悔沒有跟她打招呼就回來了。
「吳同學,你怎麼了?總覺得你有點憂鬱唷!」
「小武有點奇怪~~」
純夏滿是疑惑。
這時。
「......怎麼了?」
彩峰慧無聲無息突然從純夏的身後出現。
——在這個時間點連彩峰都出現了嗎!?
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要麵對大家,武有些不安。
跟那個世界的慧也是什麼都沒說就分開了。
「黑,你今天也很早。」
慧上學沒遲到連千鶴都難掩驚訝。
「......咦?」
慧突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武的臉。
「怎、怎麼了......彩峰?」
「白銀,你心情不好嗎?」
似乎對慧而言,武的樣子也是怪怪的。
「對啊,我從剛才就在看了,白銀果然乖乖的。」
千鶴很難得讚同慧。
「怎麼啦,班長,我沒有哪裏奇怪呀。」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狀況非常好!怎麼了,早點來就被當成生病嗎?」
「那就相信你說的再問一下......你每次遇到人都會愣住也太奇怪了,而且你剛才的態度是怎麼回事?連我看來都覺得很奇怪喔。」
——剛才的態度?她是指什麼?
「怎麼?一早就要吵架嗎?」
「不......有點事......」
對有爭執時救想來湊熱鬧的慧,純夏適時扯開話題。
「班長,你說剛才的態度指的是什麼?」
「剛才禦劍同學跟他說話時,他不是故意看往窗外嗎?」
「那、那是......」
「榊,那沒什麼,是我......」
「不能這樣子,因為他給身邊的人帶來麻煩。」
千鶴打斷冥夜的話,很肯定地斷言。
「原因很複雜的話,你不需要回答。但是,真是這樣的話,能不能請你不要做的那麼明顯,這裏是公共場合吧?不是讓你嗬護感情的地方。」
——你說什麼?
「雖然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內情,問你也不回答的話,就不要表現出來,又不是小孩子了,這樣做真是太不像話囉。」
千鶴的這番話讓武想到在另一邊世界的夕呼奚落。
『真是的,亂來一通,像個孩子一樣,真不像話。』
——說我不像話!?
一瞬間武全身都發出了殺氣。
武在瘋狂世界鍛煉出來的體格所發出的殺氣,連純夏她們也充分感覺到了。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明明是個把和平視為理所當然的小鬼,居然說我像小孩子一樣不像話!
「班長......你......可以安靜一點嗎!?」
「......你......什......什麼啊,這個態度!」
雖然千鶴口頭上想要逞強,卻被武的氣魄壓倒了。
「武武武同學!吵、吵架是不好的!」
聽到壬姬慌張的聲音,武回過神。
「啊哇哇哇哇!」
隻是用銳利眼神看了她一眼,壬姬就害怕地安靜下來。
——啊,完蛋了!!可惡!!跟這邊的班長她們沒有關係,可是就是忍不住!!
「小武!你剛才太過分了!」
被純夏怒斥,武冷靜下來。
跟另一邊的世界比起來,跟那個充滿瘋狂的世界比起來的話,剛才跟班長的爭執就像小巫見大巫。
武馬上了解到,他是因為千鶴一針見血戳中他逃出之後的內疚感,以及深感自己的可恥,所以才會惱羞成怒。
「抱歉班長......對不起,是我不對,就像你說的。」
「咦?」
「冥夜,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過還是很抱歉。」
「武......」
「抱歉一大早就壞了大家的心情。」
武深深鞠躬跟大家道歉。
她認為這樣做,是目前自己能做到的最好方法。
「小、小武!?」
深深低頭賠罪的武讓純夏覺得很不對勁。
冥夜、千鶴、壬姬、慧也都愣住了。
——我在做什麼啊?為什麼要跟大家道歉呢?
是因為我一個人逃了出來,而想跟『另一邊世界』的大家道歉嗎?
跟這邊擁有相同容貌的大家道歉,心裏至少可以輕鬆一點嗎?
「喂......這是在做什麼?」
千鶴問了依舊低下頭、內心不斷糾葛的武。
「真是對不起。」
「白、白銀......你是在耍我們吧!?」
千鶴憤怒而大聲的斥責讓武愣住了。
「你為什麼要用那麼極端的道歉方式......」
「榊!你的心情我了解,不過武是認真的!」
「可、可是!有這種道歉方法嗎?如此誇張跟班上同學......在把人當笨蛋吧!」
——什麼啊,在這邊也是這樣?我所做的都是適得其反嗎?
好不容易回來了,卻沒有人理解我嗎!?
「好了好了榊同學,因為今天的小武有點奇怪,所以請原諒他......啊哈哈哈。」
「......班長才最讓人頭痛。」
純夏打完原廠之後,慧的一句話就讓場麵凍住了。
「小小小小小小慧~~~!?」
雖然壬姬很慌張,不過慧的一句話正中千鶴的弱點。
「說得也是,對不起,我才像小孩子,白銀,抱歉。」
「不......是我不好。」
雖然目前的武不清楚那時什麼意思,但那似乎是讓千鶴激動不已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因為武的道歉而讓四周的氣氛稍微緩和。
在走廊上看熱鬧的班上同學也都陸續進去教室。
武在班會開始之前跟睽違多時的好友.尊人聊天,不過因為『美琴』的影子殘留太深了,所以剛開始武有點拘謹。
邊被尊人的步調牽著走,武邊玩味著跟『這邊的世界』同伴之間久違的交流。
像平時的表現就可以了。
武雖然遮掩想,然而決心很快就被瓦解了。
武為了去追不管上課就跑去買東西的慧跑到走廊時,撞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呀!」
反射性扶住對方的身體,武抬頭看到的是......
「啊,謝謝......」
「啊......」
被武扶著而不好意思道歉的是麻裏茂。
「是白銀啊。你要去哪裏?不可以喔~~!上課鍾響了,你聽到了吧?」
上課鍾聲在某種含以上,就像約定一樣不斷重複,是再自然也不過的日常生活之一。
至少對這邊世界的人說是這樣。
「啊......啊......」
武一看到是麻裏茂,就呆呆地注視她。
溫柔的眼神、飄逸的秀發。
武目不轉睛地盯著麻裏茂,扶住她的手不自覺用上力氣。
「白銀?」
麻裏茂察覺到武的視線而驚訝地睜大雙眼。
「小......麻......」
「真是的,是神宮司老師才對!」
「小麻......小麻......」
「咦,白銀,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麻裏茂擔心地詢問,武的心裏似乎有什麼要爆發出來了。
「嗚......啊......」
想到另一邊世界的麻裏茂,武握著麻裏茂的手開始流淚。
「咦!?喂!什麼!?」
憋在心中的難過,在看到麻裏茂的臉之後就爆發出來,停業停不了。
「白銀?」
武感受到從手傳來的麻裏茂體溫。
這個時候......
不是拚湊麻裏茂的屍塊時那種奇怪微溫......
武覺得活著的麻裏茂溫暖輕輕地觸動他的內心。
活著......小麻......活著......還活著......
「嗚哇哇哇哇哇!!」
像發作一樣大哭的武讓全班騷動起來。
「喂,小武!怎麼了!?」
「武!?」
純夏和冥夜最先發問,不過武聽不見。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麻裏茂對於這種無法處理的情況則是傻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武同學......怎麼了~~?」
剛才跟武吵過一場的千鶴,和壬姬都驚訝站起身。
「嗚嗚嗚嗚......嗚哇......啊......啊~~」
可是武隻是握住麻裏茂的手哭個不停,不管是太難看還是丟臉,武完全感受不到,隻要麻裏茂活著,似乎就能填補武破碎的心靈。
「怎、怎麼回事?而且還握住老師的手......」
「不清楚......剛才不是在走廊上吵架,是因為那個吧?」
班上同學竊竊私語討論突然發生的異狀。
對武而言是有著長期痛苦的『過去』,不過從班上同學來看,是今天早上突然發生的異狀情況,雖然是異常情況,但對敏感時期的學生們而言,似乎是碰巧得到了有趣的話題。
「白銀那家夥怎麼了,難道是被小麻甩了?」
「咦~~那樣的話,禦劍同學和鑒同學要怎麼辦?」
「可是老師跟白銀常常......」
大家恣意想象各種情況竊竊私語,看不下去的千鶴站穩姿勢。
「喂!!大家請安靜!已經是班會時間了!」
千鶴這一聲讓鬧哄哄的課室安靜下來,班會隻是千鶴的借口,一反麵是不高興班上同學隻注意到武的翻唱,就隨便猜測吵個不停,另一方麵也是顧慮到純夏和冥夜。
安靜的課室裏隻聽到武的哽咽聲。
「白銀,你先防守回去座位吧?因為現在是班會時間......好不好?」
「嗚......嗚......好......」
雖然武是本著宣泄而出的感情行動,還是被麻裏茂溫柔勸回自己的座位,咦察覺到大家都在看他,武就逃走似地跑回自己的座位。
「小武......麵紙給你。」
「嗚......嗚......謝謝......」
「武......」
「嗚......」
純夏和冥夜越溫柔對待他,就讓武越覺得丟臉。
越被溫柔對待就越想哭,再加上很高興麻裏茂還活著,就更停不下哭泣。
「嗚嗚嗚嗚嗚......」
止不住眼淚。
怎樣都停不下來,哭道武心想會不會就這樣脫水了。
「......麵紙整盒拿來。」
冥夜偷偷吩咐神代,神代早就就準備好麵紙遞出。
「武......給你。」
「謝謝......謝謝......抱歉......」
「好,好了......大家回到座位上,我要點名了。」
麻裏茂判斷武已經稍微冷靜下來,就拿起點名簿。
武在位置上注視麻裏茂,無法忍住湧出的淚水。
下課後。
武被麻裏茂叫到物理準備室。
不是教職員而是物理準備室,而且房間主人的夕呼不在
「......發生什麼了嗎?為什麼露出這種表情呢?」
麻裏茂溫柔詢問。
「呃......」
雖然被問怎麼了,武又不可以把所有內情說出來,所以隻能沉默以對。
即使說了,她應該不會像夕呼那樣輕易接受,恐怕還會認為自己是不是有病,反而擔心起其他的事情。
「好了,說給我聽聽看?我能幫上什麼忙也說不定,對不對?」
「嗚嗚嗚......老師......老師......」
「啊,喂,別哭啊。打起精神來,你是男孩子呀!」
明明班會時候跟麻裏茂互看也沒問題的,可是像這樣獨處時,一看到溫柔對待自己的麻裏茂,就會讓武想起那個時候的事情。
另一邊世界的麻裏茂為了安慰沮喪的自己,講出過去的經驗談給武聽。
平常是嚴厲的教官,可是那時的麻裏茂跟現在眼前的麻裏茂完全一樣,是位溫柔的女性。
都是因為我在那邊磨蹭半天,麻裏茂才會被殺死。
「嗚哇......啊......」
無法言語的悔恨,以及對於麻裏茂的罪惡感,都在折磨武。
「......真拿你沒辦法。」
坐在椅子上的麻裏茂拍了拍她並攏的膝蓋。
「來吧,過來我這裏。」
「嗚......啊......啊......」
「好了,腿借你,你就先盡情大哭吧。」
「嗚哇啊啊啊啊~~~!!」
露出開朗微笑的麻裏茂讓武崩潰似地哭個不停,並將臉埋在麻裏茂的腿上。
「小麻......小麻......嗚啊啊啊......」
武抱住麻裏茂的腿,像個孩子似的哭個不停。
感受到麻裏茂的溫柔而哭,感受到腿部的溫柔而哭。
「怎麼了?我在這裏呀。」
「嗚嗚......對不......起......對......不起......對......不......」
「你為什麼要道歉?你沒有對我怎麼樣啊?」
「是我不好......我......再振作一點的話......再確實一點......那個時候......我沒有猶豫的話......!」
雖然麻裏茂完全無法理解,她還是仔細聆聽武的每一句話。
「是我......不好......如果我有......好好......做的話......嗚哇啊啊啊啊......」
武受不了失敗的譴責而向麻裏茂道歉。
「心裏似乎還有話沒說完唷,來吧,全都傾吐出來,我會好好聽你說的。」
「嗚......嗚哇......啊......」
對我那麼溫柔會讓我更難過,會覺得是另一邊世界的麻裏茂在跟我說話,更覺得對不起她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已經沒事了吧?哭出來會輕鬆一點......對不對?」
「......嗚......咕......是的......啊......」
「你就盡情......你可以盡情大哭唷。」
「嗚......對......對不......起......」
「可以了,白銀你變成這樣......你狠痛苦吧。真是可憐......」
被麻裏茂安慰,武趴在麻裏茂的腿上哭個不停。
「衛生紙給你。」
「老師~~」
「少尉冷靜一點了嗎?......看來還沒有冷靜下來。」
「老師~~」
「來,擦擦鼻涕。」
「對不起。」
「真是的,你隻說這些我是無法理解......真拿你沒辦法。」
追後武還是沒有仔細說明,隻能不斷哭泣以及跟麻裏茂道歉。
「肚子餓了吧,回家的路上去吃些什麼好了。」
在麻裏茂提議同時,武的肚子叫了起來。
武心想就算再怎麼難過、痛苦,還是會肚子餓,心情頓時變得很複雜。
「哭成那樣肚子也餓了才對,是啊,不吃飯的話會打不起精神的。」
「......嗯。」
「啊~~真是的......鼻涕流下來了......來,擼一下。」
麻裏茂像是母親對幼兒一樣棒武擼鼻涕,而拉長的鼻水就垂掛在武的鼻尖。
「哎呀......嗬嗬......」
「......哈哈......」
「你終於笑了......太好了。」
武因為害羞再加上難為情,隻能嘲笑自己的鼻涕,不過笑容卻讓麻裏茂的表情開朗起來。
「嗬嗬......好了,我們快走,邊吃邊談不是很好,對不對?」
「是......」
「白銀你想吃什麼?今天老師破例請客唷。」
「......謝謝。」
「但是你別太期待喔,因為白銀都吃禦劍同學準備的便當之類......所以對味道很挑剔吧?」
「......哈哈哈......那時例外啦。」
「拿走吧,我去教職員室拿包包。」
「好......對不起......」
最後演變成跟麻裏茂單獨兩人去吃飯的情況,武來到了位於柊町商店街的大眾餐廳『空中聖堂』。
好久沒來大眾餐廳了,主觀時間上來說,是幾年沒來了。
那麼多人和東西,大人和小孩的笑聲不絕於耳。
那些小柔不是為了拚命想忘卻某些迫在眉睫的東西,也不是強顏歡笑、虛張聲勢的悲哀。
「怎麼樣?你已經決定要吃什麼了嗎?」
麻裏茂拿著菜單爽朗問著。
「你不用客氣,雖然薪水很少。不過我有好好的理財,今天也特例允許你點飯後甜點,當然也包含飲料囉。」
是在擔心武吧,所以麻裏茂比平常開朗許多地打開菜單。
「漢堡排套餐你覺得怎麼樣?這個,上麵有放起士的這個。」
抬起頭,武盯著麻裏茂秀給他看的菜單,是看起來很美味的漢堡排圖片。
——就算點了這個看起來不怎樣的漢堡排套餐,一定也比在『另一邊世界』吃到的任何東西都要來得美味,回到這邊世界之後所持的東西都是這樣,不是京塚大嬸的手藝不好,而是『另一邊世界』真的陷入窮途末路的證據之一......
「......」
——別想了!真是的,想著『另一邊世界』的事情,是無法重新開始的。
一一比較想東想西的自己實在太無聊了。
「對了......白銀你已經沒事了嗎?」
麻裏茂偷偷觀察武的表情。
「......是的,謝謝,應該是沒事了,我突然大哭起來......對不起。」
「真的嚇到我了,而且因為是你,所以我更驚訝。真是的,我還是第一次讓男生趴在我腿上哭唷。」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趴在女人的腿上哭。
「衣服......被我弄得很髒。。。。。對不起。」
「這個送去幹洗就好了,別在意奇怪的地方啦。」
「......對不起。」
想起腿部的溫暖,更加深武抱歉的心情。
「那麼......差不多該談正題了。」
「......好的。」
「可以告訴老師為什麼你會哭成那樣嗎?」
「......好。」
「我當然不會勉強你告訴我,所以你不能說的話就不要說了。」
雖然不能全講,可是都麻煩人家到這個地步了,能說的就得好好說出來。
「人類是一種隻要在難過時,想哭時哭泣,就能輕鬆許多地生物。」
真的是這樣,被藥物與催眠壓抑住,在見到小麻之前都哭不出來。
可是果然哭泣會讓心情舒服一些,難過時不能哭泣是很痛苦的。
「哭泣能解決你心中的什麼問題,而讓你稍微有所成長的話,那是最好的,痛苦到想哭時,尋求他人幫助絕對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喔。但是,倘若能靠自己的力量從悲傷中振作起來,也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要何時才能靠自己的力量振作起來,希望快一點振作起來。
「不過光靠自己力量也束手無策的時候,希望囊你想到還有老師在。」
麻裏茂的話讓武的心一緊。
「......好嗎?」
「老師你......老師你真的......太溫柔了......」
淚水又再度湧出。
「手帕給你。」
「我......」
「嗯?」
「......覺得我一定......辦得到......」
「嗯......」
「我認為......那時隻有我才辦得到的事情......」
「......這樣子啊。」
「一點一點如我所願......」
「嗯。」
「雖然很辛苦......雖然很痛苦......隻要去做的話總會有辦法,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了......」
「是嗎......」
雖然麻裏茂的回應很簡短,不過不是隨便聽聽敷衍的回應,她是確認武的一字一句,顧慮到不要打斷他的話,是充滿心意的回應。
「雖然也有很多困難,不過也都確實克服,好不容易一切都開始上了軌道,我沒有想過失敗的事情......」
「這樣啊。」
「我從來沒想過會變成那樣......」
麻裏茂無法理解『那樣』是指什麼事情,隻是默默點頭。
「我以為隻要意誌堅強就能實現......」
「嗯......」
「可是我錯了,隻有這樣是不行的,說什麼真的想要實現的話,就要用自己的雙手去取得,我是這麼被告知的,也以為就是這樣......隻是想卻沒有身體力行是不行的......不管再怎麼正確,再怎麼出色,光用想的完全沒有意義,我太天真了,過於相信自己的能力......我誤以為情況很順利是因為我的能力。」
「......這樣啊。」
一直默默聽著的麻裏茂再次小聲回應。
麻裏茂出聲隻是在表示她從武的話語中聽到了『她心有戚戚焉的事情』。
「因為這樣,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
「沒有人是不會失敗的。」
「可是!」
「而且也沒有人事先知道會失敗喔。」
「......」
「我覺得比起失敗而什麼都做不成的人,就算失敗也沒關係而向前看,總有一天會有結果的人比較好。」
——大家都說一樣的話。
「可是,因為這樣......」
——因為這樣麻裏茂才......我無法用一句失敗帶過啊。
「白銀你是想做些什麼對吧?所以才會去做的對吧?」
「......是的。」
「這樣的話,誰也不能責備你喔。」
「可是......我......都是因為我......」
無法告訴眼前的麻裏茂這個事實。
「最自責失敗的,大概是白銀你自己吧?先試著從原諒自己開始吧?這樣還是不行的話,不找我也沒關係,去找其他人談談吧?」
麻裏茂的建議讓武說不出話。
——總覺得好像是另一邊世界死掉的小麻在叫他『原諒自己』一樣,可是那時不被允許的。
「老師......我......」
「好嗎?先原諒自己。試著這樣做?」
「嗚......好的。」
眼淚不受控製滑落,不是開心或是難過,感覺就像複雜的情感從心裏湧出,漸漸變成了眼淚一樣。
「懂的話就別哭了。」
「......好的。」
「又流鼻涕了,真是的,令人費心的孩子~~」
「......對不起。」
「嗬嗬嗬......像這樣哭泣也是青春啊。
」
溫柔微笑著的麻裏茂讓武覺得心被救贖了。
跟麻裏茂一起踏出大眾餐廳時,四周已經暗下來了,這個時期太陽很早就下山了,空氣中帶有寒冬的氣息。
「一個人沒關係吧?」
「不要緊的......老師你才是,不送你沒關係嗎?」
「真是的,別這樣說。被夕呼知道的話,不知道會被說什麼了。」
「哈哈......也對。」
「路上小心喔,那就明天見。」
一分開麻裏茂就轉過頭。
「啊......對了。」
「咦?」
「......總有一天要告訴我,你是想做什麼,以及你是做不到什麼而流淚。」
「......」
「然後你是怎麼克服的。」
——那個......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說。
「白銀你畢業,在某處工作,跟某人結婚,在這樣的人生中......對了,在我死之前,總有一天要告訴我。」
「好的,能釋懷小攤這些的那天遲早會來......」
「嗯。」
神宮司省市也是希望如此,她相信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總有一天......會在
『這邊的世界』......告訴小麻這些......
「那明天見。」
「老師!今天很謝謝!」
「嗬嗬,不客氣,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我又不是小孩子,沒問題的。」
「像小孩子一樣大哭的是誰啊?」
「啊,我們不是約好不要說那個的嗎!」
「嗬嗬嗬嗬,開玩笑,開玩笑唷,那就明天見了,別遲到喔。」
「是!」
武盡量輕鬆回答。
這樣一來,另一邊和這一邊的麻裏茂就不用多操心。
雖然腳步還是很沉重,可是因為跟麻裏茂談過,武的心開始找回冷靜。
——搞不好能夠在這個世界重新過著幸福的生活。
雖然也許是很自私的說法,不這樣的話,會替身邊的人帶來困擾。
或許就如同千鶴所點出的。
雖然不可能忘記我害死了麻裏茂的事情,因為每個人一定都背負著什麼,所以能夠笑談這件事的那一天也許遲早會到來。
就算現在無法馬上做到,就繼續努力直到實現的那天。
冰冷的寒風打在急著回家的武臉上。
當天晚上。
「武......我可以進去嗎?」
武在自己房間放鬆休息時,聽到了冥夜的聲音。
「......嗯?喔。」
等到武的回應,門就輕輕地開啟,外麵站著冥夜,冥夜既沒有進房間,也沒有說什麼,隻是呆立在那裏。
「冥夜,怎麼了?」
武邊問邊用手閉了閉,要她進來做。
「雖然很丟臉,不過我直問。」
「嗯?」
「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咦......?」
「雖然後者臉皮來問你這件事情,也許就已經是對不起你了......」
「你在說什麼啊?」
「我回到家後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情,可是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問你在說什麼啦......抱歉,請說明白一點。」
「......抱、抱歉,因為我很緊張,似乎有點太冒失了。」
「嗯,你想要問什麼?」
「你為什麼要躲我?」
——啊,果然是在說這個。
「雖然很丟臉,因為我還是不太了解感情的微妙之處,所以或許在我沒注意到的情況下,傷害到其他人,可是,我實在難以忍受在我心裏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就被你排斥。」
冥夜忍著丟臉,自責似地結結巴巴訴說。
「......」
「不,也許是因為對感情不了解,所以更加覺得,那對你來說是某種......」
「抱歉冥夜,今天早上我也跟你道過歉了,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無法解釋內情,光跟冥夜見麵都覺得痛苦。
「武......」
「真的很抱歉,今天早上很丟臉而說不出口,我隻是在亂發脾氣罷了,真是太沒用了。」
「那......果然是跟你哭了的事情有關嗎?」
「嗯,是啊,痛苦的、悲傷的......像這樣的事情。」
「......」
「不過總算調整好我的心情了,抱歉,已經不要緊了,我不會再出現像今天這樣的態度。」
——托小麻的副,我的心情平靜了下來。覺得我好想排出了所有的毒素一樣。
有哭出來真是太好了。
就算承受著像是從『另一邊世界』逃出來,害死小麻的一切事情,似乎也可以繼續向前進。
雖然還不能笑著談論丟臉的自己。
一切都是從現在開始,悲傷的時候能夠哭泣這點,至少能讓心裏從容不少。
「真的很抱歉還你那麼難過,光說對不起或許也無濟於事。」
「不,我沒關係,就算你是在亂發脾氣,能讓你輕鬆一點的話,我不在意。」
武覺得好像聽過冥夜說過這樣的話,他嚇了一跳。
『將我當成萬物能讓你心裏舒服的話,你就隨意吧。』
——跟那個世界、那個時候的冥夜一樣。
「知道對你來說,那麼做可消除你某些問題的話,不管幾次我都能忍受,如果知道理由和目的,我就能忍耐。」
「冥夜......」
「更何況我現在對自己的不成熟感到可恥,我很懊悔跟你一起度過這些日子,卻沒注意到你被逼到這種地步的痛苦。」
「不,那時不可能的啦。不管是誰,除了我之外的人要察覺到本來就是不可能的!」
「。。。。。什麼?」
「不可能察覺到的,絕對不可能。」
——不跟我有同樣體驗的話,是不可能察覺得。
「......這樣啊。」
冥夜仍然無法理解才對,就算她有著聽了理由就能諒解的胸襟,隻被一句『不可能』拒絕,她是無法信服的。
「如果我問更多的話,會傷害到你......」
「不愧是冥夜,得到你的諒解真是幫了我大忙。」
雖然覺得一次又一次做出對不起冥夜的事情,然而現在隻能想這樣表達他的感謝之意。
「如果我幫得上忙,隨時都會為你出力的,有什麼說一聲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