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鋼廠依舊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單調日子依舊日複日機械的重複著。
在除夕夜那場為了應景而來是大雪之後,天氣似乎在某一絲風輕輕改變了方向之後迅速是變暖起來。正月過去了,二月也過去了,人間三月終於在一絲熱風的引領下悄然而至。
三個月的勞苦生活讓我別無選擇的選擇了習慣,如同詩人唐文軒說的那樣,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待在這裏,我們終會習慣……
新的一年的兩個月有三個人離開了,又有四個人進來了,罪惡不會消失,犯罪的人自然也就絡繹不絕。除了幾個麵孔發生了改變,似乎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
離開的人笑逐顏開和我們分手道別,進來的人在頹廢一段時間後便也能夠奔跑如飛的加入了我們的勞改隊伍。
看到他們和我來時幾乎如出一轍的心境變化,不禁讓我感到莫大的恐懼,我更加確信,等我們出去的時候恐怕再也找不到一絲進來時的影子。這也正應證了印在牆上的八字標語: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在我以為這樣枯燥疲憊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情幾乎又一次差點斷送了我的性命……
由於天氣漸漸轉暖,幹活的時候衣服很快被汗水浸濕,我也學著阿鬆把上衣全脫了下來,光著膀子幹,由於工作強度太大幾乎沒有停歇的時間,自然也就不覺得冷了。
隻是這天送來的貨實在太多,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八點多鍾。筋疲力竭的回到監號洗完澡吃完飯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就感覺到身體有些不對勁。
但我並沒有太在意,隻是覺得大概是太累了的緣故,直到第二天醒來,我才感覺到自己大概是真的病了,渾身酸軟無力,喉嚨幹疼的像要噴出火來,連吞咽唾沫都異常艱難。
但是我卻沒有把自己的情況告訴管教,我怕若是我因病告假那本來屬於我的那份工就要分擔給我們組的其餘四人了。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讓我們都有了一種難以言明的相濡以沫的感情,我不想因為自己而拖他們後腿。
覺得自己隻是普通的感冒,大概出出汗也就沒什麼大事了,便也沒有吱聲跟著去了工廠。
起初還好,除了有些腿軟並沒有感覺有什麼不適,但兩個小時之後就漸漸的有些力不從心了,隻感覺頭重腳輕身體越來越發虛軟,胳膊幾乎把持不住獨輪車的車把。
偏偏這時候熔煉爐裏的廢料馬上就要短缺,管教在一旁嗬斥要我們運材料的這組加快速度,要是爐內斷供,重新生產出來的鋼材難免就要報廢很多。至於我漸漸難看起來的臉色他又怎會注意得到。
我勉力支撐著隱隱顫抖的身體,繼續賣力的送著材料。
然而當我再一次推著一車碎鋼筋頭往車間內送的時候隻感覺全身竟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我由開始的小跑變成走,即使如此依舊讓我感覺陣陣眩暈。
管教見我腳步慢下來更是在一旁由嗬斥變成了咒罵。但是我的耳朵已經聽不清他罵的是什麼了,隻感覺眼前一黑雙膝一軟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的是我此刻正走在過道旁的陳放各種生產出來的鋼材的貨架子旁,一車碎鋼筋連同獨輪車頃刻間歪倒在了貨架上。
本就不堪重負的貨架遭到外力頓時像我這邊歪倒下來,我最後一眼看到的景象便是貨架上的不同型號的鋼材像滑坡的山體一般向我身上傾瀉而下。
然而我依然全身癱軟,甚至來就地一滾的力氣都沒有了,眼睜睜的看著一架子的鋼材向我壓倒過來,卻已是有心無力……
我隻感覺自己的身體忽然承受著無比的重壓,從腿腳到身體再到頭臉,完完全全被壓在了下麵。
在鋼材壓上我的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這戲恐怕我是死定了!
意識也就是在那一刻徹底的散去了!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漸漸的脫離身體,漸漸從那一堆鋼材縫隙中飄了出來,然後漸漸的往高空飄去……
我飄在空中的靈魂甚至看見阿鬆小唐以及其他的幾個人丟下手裏的獨輪車和管教一起朝我的屍體跑去……
他們在那堆鋼材之中扒拉出我的屍體,眼前隻有血肉模糊的一團,我的臉上糊滿了鮮血,已經看不清到底是傷在了哪裏,上腹部被一根鋼筋斜刺裏插了進去。
這時候隨行醫生也聞訊趕到,他們手忙腳亂的把我的屍體搬上擔架,由阿鬆和小唐抬著一路顛簸著向院中的押解車跑去。腹部的那根細鋼筋隨著他們的腳步一顫一顫的抖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