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還打電話呢!”趙榮將便盆塞到床下,“你那些大秘書橫著呢,先問你是幹什麼的,啥事,然後不是說書記出差就是開會,好像你一離身,肯定天要塌似的。”
老太太說:“大榮,你天順哥忙……”
馮天順也說:“那你可以直接給我掛電話嘛。”
趙榮又撇嘴:“你的電話保密呀。還算不錯,你那大秘書總算應下傳話給你了。”
傳話給我?馮天順心底一動,扭頭望了身後的秘書一眼,秘書紅頭脹臉的正抱著那一網袋食品不知往哪兒瞧。唉,他有意給我擋駕,雖說是好意,卻險未陷我於不仁不義。看來,今兒也隻好假戲真唱,就算是專程來探視伯母吧。
又談了些別的。聞訊趕來的院長、科主任們也滿麵尷尬地擠到床前來,忙著給書記彙報老人的病情和治療方案。馮天順又詢問、叮囑幾句什麼,轉身從秘書手裏接過那袋食品,放在老人床頭:“伯母,你老先養著,改日我再來看你。有什麼困難,就讓榮子直接打電話給我。”他又轉向趙榮,笑著說:“誰要再敢擋駕,你先指名罵我,好不好?”
馮天順告辭了,身後的人挨個向病懨懨的老太太殷勤致意,然後尾隨而去。走廊裏的患友們驚異這骨瘦如柴喘成一團的病老太太竟還有如此靠山,那投來的束束目光陡增了許多敬畏與羨慕。
當日晚,馮天順突然想到李煥林一定會知道自己去醫院的事,該如何和他解釋呢?他想給醫院掛個電話,卻不想電話先叫來,裏麵是熟悉的火辣辣的聲音:
“我是趙榮。我說書記大人,你快給醫院下個命令好不好,請他們無淪如何不要給我們調病房了,我媽說這樣挺好,住走廊雖說亂點可心裏舒坦。”
馮天順一驚:“怎麼呢?”
“怎麼呢!你沒想想,病房裏都是滿滿的,把誰換到走廊裏不罵?罵的那話難聽死了,罵醫院,罵我們,也罵你。”
“罵我?罵我什麼?”馮天順又一驚。
“罵人的話我學不出口,你大書記還琢磨不出來?可醫院還死活非得讓換。有個好心的病友主動提出可以搬到走廊去,人們又罵他舔溜須,你說人家好心好意的冤不冤?”
“他是哪個病房的?”馮天順似乎預感到什麼。
“8號。”
“哦?!叫什麼名字?”
“李煥林,是個老師。”
馮天順不言了,好久好久,才沉重地說:“請跟李老師說,還是先不換吧。我看,明天,你們換個醫院……再有,你跟李老師說,我問他好……”
同一首歌
三八節前夕,市裏召開婦女工作會議,特意請省婦聯主席光臨。為表重視,市委首席領導高肅哲書記專程從南方學習考察現場飛了回來。按慣例,本來有一位副書記出席就可以了。
婦聯同誌的工作很細致,會議進行得也很順利。會場安排得莊嚴肅穆而不失熱烈,千餘人的劇場座無虛席。紅領巾獻辭,工作報告,經驗介紹,領導頒獎。進行曲,閃光燈,紅花綬帶,禮賓如儀。一切有條不紊地完成後,也就到了大會最重要也最關鍵的時,領導講話。先是省婦聯,語重心長,綱目清楚;接著是市委書記講,高屋建瓴,統領全局。這是一個勝利的大會,圓滿的大會。
功德的最後圓滿當是會後的報道。電視台在當晚黃金時段的新聞節目裏,用整整三分鍾的時間報道了這次會議。第二天,市報也用頭版頭條配照片報道了會議消息,全文發表了市委書記高肅哲同誌的重要講話。省婦聯主席的講話則是隔了一天發表的,也是頭版顯著位置。新聞要講規則,東西南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將市委主要領導的講話排在前麵,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