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朗軟了下來,整個人頹然坐倒在地,不知道嘟嘟噥噥同薑流說了什麼。
後者的臉上大寫的“慌”字尚不足以形容,整個人回頭瞧去,隻見到幾十人已經圍了上來,男女老少,一個個眼中帶著驚惶,不置信,最終彙聚成濃烈的憤恨。
這時,薑流搖搖身子,扯著莫夜朗的身體,翻開他的上衣,見到胸口上貼著一張染血的符籙。
符上寫著:“敕令天尊,耳觀天地。”
是兼聽則明的通訊符。
符上微微作用的法力運轉著,看起來還有效果。
剛才薑流的這番話,毫無疑問,從莫夜朗的身體裏迅速傳達出去,薑府上下,恐怕沒有人不知道了。
“你……陰我?”薑流起身,扯起一旁的莫夜朗,道:“你他媽陰我!你都要死了!你陰我?”
莫夜朗嘴裏汩汩出血,從薑流身後的人叢中鑽出一個身影,指著他道:“放開莫先生,你這逆賊。”
這人當然是薑別怨。
他絕非是逃了,也不是無頭蒼蠅一樣亂竄,而是按照預定的計劃,在薑府上下貼上了莫夜朗事先留下的符籙和陣術。
薑流的這番話,在整個府上回蕩了好幾番,才最終停下來。
“混蛋!”薑流一把揪過莫夜朗,使勁拽住他的衣領,狠狠把他扔到地上,一腳踏在他的脖頸上,回身看向薑別怨,忽然狂笑不止。
他已經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在薑家已經徹底沒有了位置,更談不上什麼權利。
“白劍飛。”他吼道:“動手,把這些人給我處理了!”
白劍飛沒有動,他的眼珠子四處亂轉,整個人顯得很不冷靜。
他在猶豫。
媽的。薑流一點兒也不奇怪,這就叫眾叛親離,一見到自己失勢,這姓白的當即便做了牆頭草。
好。你們不幫我,我自己幫我自己。
“你們不要靠近我。”薑流指著眾人,吼道:“再敢靠近一步,他的命就沒了。”
薑流發了狂似的揪住莫夜朗,心裏的憤恨傾瀉而出,隻道要先除之而後快。既然自己失敗了,也要拉著這些混蛋陪葬。
隻要白劍飛不出手,薑流知道,薑家不會貿然處理自己,他們盡管憤怒,也要等長老得出決議後,才敢動自己。
薑流眼珠子轉了轉,一不做二不休。
看到薑流的眼神,薑別怨立刻明白,這個瘋子想要魚死網破。
他出手很快,折扇裏藏著幾張卡牌,紙牌上用油性筆大寫幾字,字符之間的閃耀光輝,連成一片,朝薑流飛來。
然而再快,也快不過薑流,他陰笑著扭住莫夜朗的脖子,正要發力,忽然感受到一股陰涼。
薑流平生遇人遇鬼無數,但是從沒有過這樣背上爬滿雞皮疙瘩的滋味,這種恐懼感讓他不由得鬆開手,回過身。
身後站著一名少女,長身直立,道袍獵獵起舞,臉上早已沒有血色,光滑白皙的手腕上,不知道作何原因,起了一層發紅的經絡,順著手腕爬上手背,覆蓋在整條胳膊上。
最讓薑流六神無主的,是顧北北的眼睛。那不是人的眼睛——他毫不懷疑,原本發亮的瞳孔裏,忽然間變成了黑洞一樣的東西,深邃冷漠,沒有一點兒光影,從中散發出的冷氣像是裹挾著自己。
薑流吞了一口唾沫,就見到這女孩——顧北北隨手抄起風雷尺。尺身上聚起雷鳴,但這雷卻是血淋淋的紅色。
薑流甚至來不及出一點聲音,就見到這風雷尺倏地旋轉起來,猶如一個巨大的風車十字,朝自己飛快擲來,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滾向一邊,薑流的胳膊上酥酥麻麻的染成了焦黑色。
他吃了一驚,痛覺還沒有傳過來,就見到一張毫無血色,甚至無人樣的臉孔貼到自己眼前,他抬起雙手,顧北北的小手臂卻從一個十分詭異的角度穿來,死死鎖在他的喉嚨上。
額——薑流這才發覺,眼前的顧北北,跟剛才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簡直不是一個人,他急急忙忙從腰間掏出五行鞭……
“你休想!”薑別怨踏步出手,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胸口鼓脹,噴出一大團烈焰。
薑流手一抖,五行鞭應聲而出,與這烈焰糾纏在一起,不多時便一一化解開來。薑流冷笑一聲,又是一揮,朝顧北北擲去。
這才是風家的血脈麼?薑流吃了一驚,他左肩被顧北北的風雷尺幾乎整個剮下,手臂全廢了,如今單手迎戰,十分吃力。
顧北北一手抓來,五指上不知道哪來的力量,狠狠擎住薑流的脖頸,掌心驀的凝結著紅色的雷鳴。
薑流慘聲叫出,身體卻被顧北北卡著脖子拽出,顧北北發足飛奔,狠狠拽著他到了牆邊,掌間怒吼。
顧北北仍舊麵無表情,左手並不閑著,利落伸出,不著眼處,飛轉的風雷尺停在他手裏,眼前的薑流死命掙紮,卻無論如何逃脫不出顧北北的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