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今天的一場雨,今夜月黑風高,倒有一種秋夜的感覺,微微涼,寒意浸心頭。
這一夜,又是輾轉難眠的一夜。
劉幕昊躺在床上,左手枕在腦後,眼望著雪白的牆壁,看到的卻是一副閃動的畫。如果沒有劉氏,他是不是會過得更輕鬆?就像尋常人家那樣,不必總是一張冷銳的臉,不必總是一副警惕的神情,也可以無所顧忌的和沈一心走在街上......如果沒有劉氏,生活確實會簡單很多。
如果沒有劉氏,他會做什麼?會帶著沈一心去哪裏?想想離開這裏也好,沒有劉仲天,沒有劉家的枷鎖,沒有顧子銘。
劉幕昊又將眼睛移向了別處,那自己的母親又怎麼辦?在國外的那幾年,他無法想象自己的母親過得是怎樣的一種生活,那時他才十六歲,他的母親也才不過剛過四十。偌大的劉家大宅,隻有她和幾個仆人,那滿園的玫瑰花就是那時她種的。開得有多豔,愛就有多深;愛得有多深,心就有多痛。
母親會每天都給他打電話,一是擔心他一個人在國外的生活,擔心他不會照顧自己;二是,她真的沒有人陪她說話。
他也時常給家裏打電話,卻沒有一次有劉仲天的在場。心裏明明討厭劉仲天,可是卻又希望能聽到他在家的消息。劉仲天在家,溫婉言才會感覺完整。
劉仲天在家,難道就真的有家的樣子嗎?
劉仲天對溫婉言從來不聞不問,在公司工作有時候一連就是好幾天,連家都不會回。可是,溫婉言卻依然如守初衷,不肯離家半步。
回國後,他發誓,再也不會離開木衡市。
劉幕昊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選擇。沒有如果的事,就算劉仲天拿劉氏作為威脅,就算他真的對劉氏不在意,那也是他不可逃脫的命。
劉仲天若真的讓劉氏落在他姓人的手中,又何必這麼不要命的將全身心力投注給劉氏。
劉幕昊在意是他留給劉仲天的那個問題:他的母親和劉氏劉仲天會選哪個?
這個答案,他想聽到劉仲天的回答。無論是何種選擇,劉仲天從沒有猶豫的時候,但是今天劉仲天聽到這個問題,臉上是明顯的意外,他的表情明顯的遲鈍。劉幕昊不想等那麼久,他匆匆離開了。
他為什麼會不給回答?劉幕昊輕笑一聲,還真的是貪心。
今晚有點涼,沈一心關掉了空調,打開了窗子,讓風吹進來,換走屋內渾噩的空氣。若是睡不著,若是心事太多,沈一心不會讓房間一片黑。自從遇到顧子凱以後,她不敢讓自己獨處在黑暗中,夜的黑,隻會加深她的恐懼。
風吹過窗簾呼呼作響,沈一心拉過薄被蓋在了身上。眼睛望著天花板,看得卻滿是劉幕昊的身影,他生氣的樣子,他認真的樣子,他笑的樣子......
還有他像個小男孩的樣子,在那個小鎮,那天下午,坐在夕陽下,一眼失落又帶著希望的目光看著自己。沈一心輕輕的笑著,那是她和他真正開始的地方。
沈一心知道劉幕昊回家他所麵對的壓力,劉幕昊不肯說,她也要學會不要多問。劉幕昊是愛她的,她無比的相信這一點。
所以,沈一心倒願意去想一些輕鬆的事。
想起了她第一次遇見劉幕昊的樣子,準確的說來是“撞到”。這個人一開始臉那麼臭,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對他說出那麼一大堆話的,居然還跟他去了餐廳吃了飯,她當時為什麼沒轉頭就跑?
如果跑了,劉幕昊會把她拎回來的,而且肯定那張臉會更難看了,說的話也會更不留餘地,想想把花要還給他的時候,他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表情就知道了。
不過從那以後,劉幕昊再也沒給自己送過花,但給自己建了一片花海。
想來也真是奇怪,當自己轉身要離開的時候,他把自己擁入他的懷裏,為什麼沒有反抗與躲避?當他牽起自己的手時,為什麼沒有躲開?還有當他第一次吻自己的時候,心亂跳得不行,可是卻並沒有將他推開。
沈一心幸福的笑著。
可是,失落的情緒還是來襲。當把那些開心的事都回想了一遍,心裏總有一種對比,那些難受的事不可抵禦的湧上了心頭。
無論他們再怎麼相愛,中間還是隔了一塊漆黑地帶,劉幕昊總是小心翼翼的照顧她敏感的情緒。她的敏感,是他的家人。
是她自己不夠強大,不夠聰明,不夠勇敢,無法像劉幕昊明白自己的心那樣明白他的心,無法像他總是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需要什麼那樣去知道他在想什麼他需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