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梔春將帳篷門簾放下了一些,擋住被風吹進來的雨。
雖然已經到了春天,但是每逢雨天,夜晚還是有些涼意。
不論是對於信使、還是遺跡獵人們而言,下雨都是最討厭的天氣,尤其是在身處郊外、又沒有遮擋的時候,趕路和宿營都很成問題。
不過,現在的梔春卻非常悠閑。
已經到了傍晚,雨水攪散了霧氣,又在淨化的燈火下氤氳開一層朦朧的光暈。
岩蜥仍慢悠悠地走在舊國道上,這個年紀的拉魯夫已經不能高速奔跑,但因為經驗豐富,即便沒有指引,也能自己沿著道路延伸的方向行進。
它的後腿有一點跛,走起路時脖子上的鈴鐺響聲清脆。
一直走到岔路口,岩蜥才停下腳步,發出“咕嚕”一聲低鳴。它左右看看,也沒等來指令,便自顧自地挪到路旁的殘破路牌下,趴了下來。
梔春才撐著傘鑽出來,從鞍座下方置物筐裏解下一袋砂石英,直接倒在岩蜥跟前。岩蜥咯吱咯吱地吃完了飼料,還意猶未盡地把下麵的草皮連同泥土啃掉了一層。
梔春:……
算了,反正也沒指望再把它重新養回岩背,現在也挺好的。她順手從旁邊薅了把野藍堇,捋掉它的葉子。
泥質背部不夠平整,不好放置行李。不過,雖然梔春雜七雜八地添置了許多東西,對於大型馱獸的拉魯夫而言,仍然綽綽有餘。她幹脆就將旅行帳篷支在上麵。
居然很合適,正午趕路時還能躲在帳篷裏偷懶。
而現在,帳篷中間的煉金爐正煨著一鍋濃湯——這東西簡直好用極了,鍋裏的溫度保持在微沸、又不至於糊底的程度,濃鬱的湯汁香氣在寒夜中飄出很遠。
梔春將野藍堇的花蕊烘幹,揉碎了撒進湯中,又撕開一塊先前在路過的農莊裏采購的麵包,將它浸了進去。
硬麥麵包頓時吸飽了湯汁,綿稠的奶油甜味裏裹雜著花香的辛辣與焦香的肉味,最終將麵包內部的纖維層層融化,交織成一股柔和的味道。
梔春愉快地眯起眼,叼著麵包爬到帳篷角落,摸出一小瓶蘋果酒,塞進煉金爐的發酵格內加熱。
——再重申一遍,這東西實在太好用了。
給自己倒了杯酒,梔春把提燈擰亮了一些,攤開地圖與筆記本。
等走過這段岔道,再翻過一個小山丘,就是朝露東部的最邊緣。由於路途遙遠,那個村莊她之前也去過幾次,當時也常常幻想過,等攢夠一筆錢,就這樣沿著雙子河往下走,到外麵的地方看看。
沒想到就這樣實現了。
她翻了翻前半本筆記本——就在不久前,她還斤斤計較著幾芬尼的收支平衡呢。
不過,離開阿德蘭特,就又是全新的開始了。聽著劈劈啪啪打在帳篷上的雨聲,梔春轉了圈炭筆,目光忽然落到門簾外的一小塊泥土上。
這頭岩蜥已經長得很大了,哪怕在上麵搭蓋了帳篷,也還有一小半空地,土質看上去也還不錯——
岩蜥原本就是會在身上長草長樹的生物嘛。
何況現在是春天。
梔春這麼想著,拿出一隻馬鈴薯,切成幾塊,拿出去埋進土裏。
還剩下一點位置,她遲疑了一下,又回帳篷翻材料箱——從老約翰那兒買來的素材處理得都很潦草,有些還夾著曬幹的種子,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用……管它的,先試試吧!
梔春抖出一小捧種子,蹲在帳篷旁:該種點什麼呢?青詰草就算了,那玩意到處都有。珍珠玫瑰?挺好看,就是有毒。泡沫草也不錯,就是不太容易成活。要不試試燈籠草?開花時還能充當照明……
正當梔春不怎麼認真地規劃這片小小的自留地時,忽然捕捉到從遠方傳來的沉悶聲響,正不斷地靠近。她抬起頭,本能地嗅聞了一下,水霧阻礙了氣味的傳遞,不過,遠處隱隱約約能看見搖晃的藍色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