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赴任,大多都要搞個送別的儀式之類的,楊尚荊現在屬於戴罪之身,之前楊榮的門生故舊裏的大佬,是肯定不會來的,所以來的都是些七品上下、最高不過從六品的青袍小官兒,看著二三十號人,楊尚荊當時就想要高歌一曲: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天。
看著這些給自己送別的同僚們,楊尚荊確定自己沒有記錯李叔同的歌詞。
因為自己的這些同僚,真的是已經超脫了不要碧連的程度,達到了本來就沒有碧連的境界。
“此去台州,山高路遠,叢先祝尚荊兄一路順風,再祝……”紅光滿麵的張叢端著酒杯,對著楊尚荊連說祝福之語,沒有一點兒的離愁別緒。
這幾天,別說是翰林院裏了,就是整個外朝,都知道他張叢進了楊溥的法眼,再加上身上楊溥鄉黨的馬甲,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能進個翰林侍讀、翰林侍講之類的官職,然後“簡入閣,預機務”了。
“那就多謝興安兄的美言了。”
楊尚荊一邊客套著,心說就你這樣的,演技都沒磨練好,還想著入閣?歇了吧,等土木堡之後,你能有個上進的機會就不錯了,否則早升上去早被玩死。
不過這個張叢,怎麼說也能算得上自己人了,楊尚荊版本的“朝中有人好辦事”,所以也就沒有打擊他的必要了,於是楊尚荊尬笑著將目光落在了另一旁。
今天來給他送行的,不光是翰林院的同僚,都察院那邊也來人了,姓黃名英,正七品巡查禦史,負責的就是浙江道,這也是外朝大佬們給他的一個暗示,那就是在浙江安心呆著就是了,在那裏,從上到下都沒有人會給你臉色看,就算做點兒什麼出格兒的事兒來,也沒什麼所謂。
所以他對著黃英拱了拱手:“黃侍禦公事繁忙,倒是有勞來送我這個戴罪之人了。”
黃英擺擺手,一臉的欽佩:“尚荊勇鬥閹豎家奴,使我大明朝堂天朗氣清,我雖在都察院,卻也長聽上官讚許之聲,又蒙王侍禦之托,故此前來送行,也算漸漸少年英雄了。”
能幹禦史的,都不是什麼新科進士,至少要在六部、五寺之類的地方熬煉個兩三年,才能獲得資格,所以這黃英的年紀,稱呼一聲“尚荊”也是應該的。
不過楊尚荊的注意力可不在這上麵,從黃英的話裏話外,他能聽出一些都察院裏的事兒來,很顯然,在朝堂上大殺四方的右都禦史王文,還是向著自己的,於是他笑了笑,向著京師方向拱了拱手:“尚荊不才,卻是讓長者記掛了。”
扭頭看了看三輛車,一輛車是給他自己坐的,一輛車是裝東西的,還有一輛車裏是兩個丫鬟,除了兩個趕車的和忠叔,剩下的七個家丁都是騎著馬的,楊尚荊對著諸人拱了拱手:“各位同僚請回吧,聖命不可違,尚荊這便南下去了。”
他說完話,剛想上車離開,就見張叢分開人群,走了過來:“尚荊兄何不作詩一首,以明心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