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楊戩的老子一琢磨,這特麼不對啊,老子就那麼一個寶貝兒子是正兒八經的官身,你們一杯毒酒差點兒把他害的丟了官兒,我要是善罷甘休了,楊家的麵子哪兒找去?於是一來二去,就讓這個家族聯係了一小股海上相熟的倭寇,送上岸來給楊尚荊刷刷經驗。
楊尚荊眯縫著眼睛點了點頭,伸手招來楊二:“按照原計劃,把人分成兩隊,放在兩邊的山坡上,等會兒用過了午飯,原地休息待命,可不能露了什麼馬腳。”
早年在閩北幹的就是無本買賣的楊二,哪裏不懂這個?他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刀疤,就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少爺隻管放心,小的手底下流民、官軍的血都是沾過的,可唯獨沒殺過倭寇,這一次總要砍個痛快的。”
“去吧,好生安排,告訴灶間那幫廚子,一人吃個七分飽便是了。”楊尚荊對這楊二揮了揮手,楊二在馬上微微欠身,一撥馬頭,去找劉虎去了,到底是當過壯班班頭人物,這劉虎對下屬的掌控能力、為人處世上的應變能力,還是頗為強悍的。
要是楊尚荊手底下沒這接近兩百人的弓手,這一小股倭寇他是肯定吃不下的,少不得帶上那個千戶邢宏放一起玩耍,縣誌之類的文獻上就要這麼記載,“九年八月,知縣楊戩得密報,有倭寇溯永寧江而上,遂與千戶邢宏放相商,於江畔設伏,盡斬倭寇若幹”;可是現在手裏有人了,自然就得換一個套路了,比如“九年八月,黃岩知縣楊戩親率巡檢司弓手查驗流民,遇倭寇溯江而上,戰而勝之,盡斬倭寇若幹人”。
一幫巡檢司的弓手上了山坡,一個個按照吩咐藏在樹蔭底下,等著那幫廚子拎著木桶來給他們發放飯食,木桶裏除了白米飯,還有飄著油花的肉湯,一人一隻大海碗,多半碗的白米飯,一人一大勺肉湯澆上去,或多或少的肉塊和菜葉子會隨著肉湯一起澆在白米飯上,這些弓手一個兩個盯著廚子手中的勺子,計算著自己是多的了一塊肉還是少得了一塊肉。
所幸是被鞭子抽出來了紀律性,多一塊肉少一塊肉也就那樣了,誰也沒敢紮刺兒聲張什麼,捧著個飯碗稀裏嘩啦吃的開心。
楊尚荊幾口吃完了飯,就站起身來,走到了高處,向著約定倭寇將要出現的方向極目遠眺,眯著的眼睛裏,心裏翻轉的卻是這江南士族們的勾當。
“若依照國法,這家……罪當滅族吧?”楊尚荊突然歎了口氣,伸手將腰間的長刀抽出半截,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刀身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金黃。
站在他身後的忠叔愣了一下,卻是笑了出來:“少爺,須知……家國天下,沒有了家族繁盛,這國,要來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