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一章
下山的時候,張叢是跟著楊尚荊一起下山的。
當晚,兩個人在縣衙的館驛裏麵喝了一頓酒,張叢喝了個酩酊大醉,最後放聲痛哭,其間兩個人說的客套話沒超過十句。
楊尚荊就有點兒懵逼。
然後他看著驛卒將爛醉如泥的張叢抬了下去,自己瞅了瞅桌上沒咋動的酒菜,歎了口氣,轉身出了館驛,回後衙思考人生去了。
雖然上輩子針對演技這一塊的實戰經驗並不算多,但是他這些紙麵上的數據好歹是經過五百多年時光之塵的洗禮的,能夠留下來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精華,再加上人類思維邏輯這五百多年沒啥進化,用得稍微好一點兒,吊打一圈兒不是事兒。
然而不管怎麼著,人心還是叵測,他現在唯一有點兒想不通的,就是張叢從山上見到鐮刀錘子之後的表情,以及下山之後的神色。
太特麼人了。
“少爺怎麼回來的如此之快?”知琴迎了上來,幫著楊尚荊解下了外麵的長衫,臉上帶著驚奇,說早就知道自家少爺不怎麼待見這個張叢,可是她還是沒想到,自家少爺能這麼快就回來。
楊尚荊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說道:“也沒什麼要緊的事體,這張叢便如同中了邪一般,隻是喝酒,連菜都未曾吃上幾口,我還沒說什麼,便將自己酩酊大醉。”
“茗煙,你且去讓人去廚下,弄些酒菜來。”吩咐了一聲茗煙,不由得搖了搖頭,眉頭緊鎖,用手敲著桌子:“你說……他不會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吧?”
掛好了長衫的知琴回頭,就是甜甜一笑:“還能想到甚麼,大抵不過是趨利避害罷?”
楊尚荊眉頭一挑,旋即又皺在了一起:“如今他這翰林修撰都到了黃岩縣,還能有個甚麼利害,無非就是少爺我心情如何,是讓他在此查個一年半載的案情,還是讓他麻溜滾回去,到南京的六部五寺裏麵找個閑差。”
張叢在朝堂上弄出來的那一出兒,實在是太不智了,給上司們的印象,遠遠不是“不成熟”三個字可以概括的,而在封建官僚體係裏麵,“不成熟”可是一個重罪,代表著沒有辦法承擔重任,還需要時間磨礪,但是呢,哪怕他是楊溥的鄉黨,可是他後麵還站著一串兒的候選人,他不行,自然就會有人頂上來,然後等著再後麵的頂上來……
如果沒有什麼逆天的狗屎運發生,這就是要蹉跎一生的節奏了,正所謂一步錯步步錯,不外乎此。
這對於一個險些能直接進入內閣行走的翰林修撰而言,簡直就是一聲晴天霹靂一般。
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他張叢能夠在楊尚荊這黃岩縣安安心心地“查案”,等著京中風波漸平,再努力走動走動,興許還有那麼一絲翻身的可能,如果直接被楊尚荊打發走了,那就真的是一曲涼涼了。
“奴婢不知道甚麼大事,不過早年在畫舫之中,卻也聽說過些事體。”提著個食盒的茗煙姑娘從外麵走了進來,輕手輕腳地將食盒放在桌上打開,將裏麵的一些小菜端出來,“少爺在這黃岩縣中說一不二,歸根結底全賴‘殺伐果決’四字,這位張太史雖說遠在京師,想必也是知道的,如今又看了少爺的手筆,有所影響,也是實屬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