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蘇藹在, 顧羿時常感覺他沒有徹底紮根於生活中。
他虛無縹緲地,上不去,也下不來。
申城的梧桐樹在夜晚顯出一片黑森森的冷意, 路燈斑駁,在寸金寸土的商務中心, 即使是國慶,都還有人在夜晚工作, 一眼看過去, 不少公司內部的燈都還亮著。
蘇藹白天給顧羿說他晚上有一個聚會,要很晚才能和他打電話,看著黑漆漆的手機屏幕,沒有任何會響起的征兆,顧羿心裏升上躁意。
身後的門發出很小的一聲響。
顧羿從落地窗前轉過身來。
“不好意思, 打擾一下, 請問一下顧羿你為什麼還沒下班?”蘇藹的眼中含著一種天真的狡詐, 他彎著眼睛, 窗外微顯黯淡的天光照進他的眸子裏,一片大亮。
他話音剛落, 就見顧羿眼裏顯出幾乎是欣喜若狂的神色,他大步朝蘇藹走過來, 咖啡被他隨手放在了桌子上, 蘇藹還沒來得及正兒八經打個招呼, 就被對方強勢霸道地攬進了懷裏。
顧羿的手都有些發抖, 他埋在蘇藹的頸窩裏, “你怎麼回來了?”
江琬不是沒收了蘇藹回國要用上的全部證件嗎?
怎麼就回來了?
怎麼也沒說一聲?
蘇藹摟著顧羿的腰,小聲回答,“江女士讓我回來看看你, 明天就走。”
“明天,”顧羿將這個兩個字重複了一遍,似乎是為了確定他和蘇藹僅剩十幾個小時可以相處,“就走嗎?”
蘇藹低低地“嗯”了一聲。
江琬把考驗顧羿這件事情做到了極致,可到底顧羿是她看著長大的,見他一直魂不守舍又不開心,她又有些心軟。
她和蘇承敏可以抽空去看蘇藹,可顧羿卻實實在在地隻能隔著手機屏幕,他答應江琬的不見,也確實做到了。
反正國慶,就當給兩人送個小禮物吧。
“吃飯了嗎?”顧羿鬆開蘇藹,用力握了握對方的手腕,國慶是十月份,晚上有些冷,蘇藹的手握著有些涼。
蘇藹搖頭,跟著顧羿在辦公室裏轉,“沒,就吃了一盒餅幹。”
顧羿拿了車鑰匙,牽著蘇藹的手往外走,“嗯,那回家吃飯。”
加班的那群人此刻正貼在窗戶上,哈出的氣把玻璃吹白了,又立馬擦掉。
“出來了出來了!那黑色的越野,是大老板的車!”
“攝像頭放大,快快快!”
“我一直以為他們說大老板有對象是假的,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先為大老板對象默哀一秒鍾!”
“為什麼?”
“因為大老板很凶啊!”
“拍到了嗎?”
“拍到了拍到了,艸,大老板對象真他媽帥,不過本人比照片裏更好看。”
小區的電梯裏,蘇藹手撐在扶手上,看著不斷變換的樓層數字,旁邊顧羿清淺的呼吸他聽得一清二楚。
他覺得顧羿有些變了。
書裏對原身那種虛假,令人心頭發毛的溫和已然在逐漸消散,淡漠又疏離顯然更加貼合他真實的本性。
一年多未見,對方顯然更加沉靜與理智了,蘇藹在國外聽他輕飄飄地說顧非楠退休了,搜國內新聞完全也搜不到,結果江琬告訴他,顧非楠是顧羿硬拽下來的,逼著顧非楠簽下繼承協議,同時在股東大會上公開承認自己願意提前退休。
顧羿,還真是,除了對他可能不太一樣,對其他人,跟書裏寫的冷酷無情毫無分別。
快到的時候,蘇藹的手搭上行李箱,摸到的卻不是冰涼的金屬,而是皮膚的溫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