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夜空隻有幾顆孤星在努力地發光, 像是被丟棄的小石子零星分布著,空中散著一層淡淡的霧,使原本不明亮的天空更添迷蒙。
淩沐幽端著牛奶出來的時候, 看見簡盈獨自坐在陽台的軟墊上, 長睫落寂地撲下, 眼神遲緩沒有聚焦, 她本就身形纖弱,沉默時候的樣子更顯得單薄淒涼。
淩沐幽心疼地一抽,用力握住杯子,指尖泛白。
她調整情緒, 走過去把牛奶放進她手中, 簡盈的眼珠才動一下, 低聲問:“福叔和福嬸睡了嗎?”
“睡了。”沐幽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揉揉她的頭頂:“怎麼不高興?”。
“沒有。”
簡盈抬眸淡淡一笑, 左邊臉頰的小酒窩顯得乖巧甜美,但她眼裏的悲傷卻那麼重那麼碎。
淩沐幽在簡盈微笑的背後清楚看見令她心痛的傷感和憂愁,澀澀地問:“她媽媽┄┄是不是逼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
“啊?”簡盈側過頭看她, 眸中含著水光,顯得異常烏黑清澈。
“那天我給福叔拿驗血報告┄┄剛好路過┄┄b市人民醫院的病房就這麼大, 裏頭說什麼, 外麵都能聽到。”淩沐幽視線與她對視一秒,又快速垂下,聲音幹澀無力:“她和她女兒之間有嫌隙,憑什麼拿你來填補?”
淩沐幽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你不想聽她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就不會拒絕嗎?”
簡盈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可卻說不出一個字,隻是象征性地動動唇角。
她這個樣子令淩沐幽心疼的要命, 她寧願簡盈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可她卻在笑。
不,是強顏歡笑。
她鼓起勇氣伸出手抱緊簡盈,沙啞的聲音裏全是掩飾不住的心疼:“你聽了她以前的事,心裏難受┄┄是不是?”
簡盈緊緊攥著淩沐幽的衣角,痛苦地閉著眼,顫抖的尾音讓人心碎:“沐幽┄┄我沒有,沒有難過。”
她稍稍退開,對淩沐幽淡淡一笑:“真的,我沒有難過。”
簡盈此刻的笑容比眼淚更讓淩沐幽心酸難受。她不忍再責備了,簡盈想做什麼就讓她做吧,隻要她別再對她露出那樣的神情就行。
“沒關係的┄┄”淩沐幽微微彎腰,重新把簡盈攏在懷裏,輕緩地摩挲著她的後背,想分擔她的痛楚:“盈盈┄┄沒關係的,痛了就哭出來,別委屈自己,在我這裏你可以哭。”
酸澀一瞬間充盈簡盈的眼眶,可她仍倔強地咬著唇:“┄┄不,我沒想要哭。”
淩沐幽把她抱得更緊了些:“盈盈,你還記得嗎,我十三歲才開始學騎自行車,同學們都笑話我,我就更緊張,摔的膝蓋都破了,是你跑過來安慰我,還給我擦藥包紮,你說,沒關係的,沐幽,無論多大都可以學騎車,這不丟人,疼了可以哭,不丟人。”
淩沐幽溫柔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撫慰:“所以盈盈,難過可以哭,沒關係的,一點也不丟人。”
許久,從淩沐幽的臂彎裏飄出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簡盈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淩沐幽心裏跟著襲來一陣細細密密的疼痛。
臉上有些痛癢,淩沐幽抬手一抹,才感知自己眼角竟有眼淚流下。
沒關係的,淩沐幽對自己說。
疼了可以哭,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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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盈還欠葉依慕一個故事,她按照約定的地點,來到一家私房菜館。
簡盈推開門進來時,葉依慕已經提前到了,她點了個魚頭鍋,剛煮開正噗噗往外冒著熱氣,升騰的白煙把她的臉氤氳地若隱若現。
這大概是一天中,葉依慕最不像女總裁的時候。她手邊擺著一個手機,一副墨鏡,唇色格外的寇紅,接近啞光的深紅色,臉上的妝容卻不似唇色那般張揚,淡淡地半素顏,憑添幾分清麗。
葉依慕見到簡盈真的出現在眼前,竟然一時沒回過神,呆了兩秒,隨即起身去牽簡盈的手。
簡盈微微側身避開,自顧自往裏走,找了個離她遠的位置,拉開椅子坐下。
葉依慕眼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隨即斂入眼底,恢複如初。
她走回座位,用長筷子往魚頭火鍋中加菜:“我們分公司的黃經理是本地人,他說這家飯店的魚很出名,我就點了個鍋,你看看還想吃什麼?”
她把菜單推到簡盈麵前,簡盈沒有伸手接,視線淡淡地掠過菜單回到葉依慕臉上:“不用了,我聽你說幾句話就走。”
“盈寶,你可是答應給我三個小時講故事的時間。”葉依慕將長筷子遞給簡盈,看見她眉眼間的排斥,竟勾唇一笑:“怎麼,說話不算話?”
簡盈熟知葉依慕是商場爾虞我詐的高手,跟她談判簡直就是與虎謀皮。
她咬了咬唇,忍下心底的不悅,接過長筷:“我答應別人的事,不會反悔。你說吧,我聽著。”
葉依慕卻不說話,兀自往火鍋裏加豆苗菜,菌菇和蘆筍,等她下完三個菜,還是一言未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