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生的極力搶救下, 淩爺爺終於悠悠轉醒,他情緒已經平靜很多,所幸也沒有再加重病情。
“淩爺爺……”簡盈半跪在病床邊,略一垂眼, 眼淚直直地落下來:“你不要死……爸爸和奶奶……他們都在我麵前閉上眼, 我怎麼叫都叫不醒……我害怕……害怕叫不醒您……”
淩爺爺蒼老的眼睛裏也泛起了水光, 他顫巍巍地抬起手來拉簡盈手:“銀妞兒, 爺爺老了, 總是要死的。”
簡盈捂住淩爺爺的手, 任性地搖頭:“不會的, 您不會死的,我……我還沒報答您呢。”
“孩子,你該好好走自己的路呀。你不欠爺爺的, 不欠任何人的。”一行渾濁的眼淚從淩爺爺臉頰滾落:“是爺爺不好, 沒有教好沐幽,要不是你姐姐跟我說, 我還不知道沐幽這麼混賬, 虧得你之前這麼幫她。”
簡盈的眼淚流得更加洶湧, 她寧願淩爺爺罵她幾句, 也別再對她好了。
“爺爺,您別這麼說 , 是我……我對不起您。”
淩爺爺眼中滿是慈愛, 一下下撫摸簡盈的發頂:“你這孩子,哪哪都好, 就是太實誠,爺爺幫你家,隻是出一點錢而已, 而你幫沐幽,卻是費盡心力,這點情分你早就還完了,不欠爺爺的,以後過好自己的日子,爺爺希望你幸福快樂。”
說完,淩爺爺緊緊合住雙眼,良久才乏力地睜開,委頓的神情讓他看上去更加暮靄蒼老。
他緩緩看向淩沐幽,眼神中透著心涼:“沐幽,我們淩家之所以能家道興盛,是因為‘積善’兩字,爺爺在幫簡家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要得到回報。挾恩謀私隻會讓人情和良善都變味。淩家沒有你這樣的子孫,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看我。”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驚呆了,淩沐幽胸口血氣上湧,翻上來的不知道是血水還是苦水,心疼痛到極點竟然是一片麻木。
許妍言扭頭去看跪在一邊始終沉默的淩沐幽。
她現在,應該很傷心吧?
但淩沐幽卻壓根不想讓任何人看她的表情,強撐著跪到麻木的雙腿起身,轉身一點點往外走。
雖然沒看清淩沐幽的表情,但從她落寂孤單的背影看來,淩沐幽似乎被打擊得不輕。
許妍言沒來由湧上一股難以言狀的心疼,趕緊追上去┄┄
她站在天台欄杆邊,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靜靜地看著淩沐幽。
沐幽埋著頭坐在草坪上縮成一團,金燦燦的暖陽披滿她全身,可她的樣子可憐的像隻被遺棄的小動物。
許妍言調整情緒,慢慢向她走去。
高跟鞋踩踏落葉的聲音驚擾了淩沐幽,她倉皇地抬起頭來,甚至沒來得及擦一下風幹的淚痕。
但許妍言卻來得及看清她眼裏所有的情緒,包括失望。
她以為是簡盈追過來安慰她。
如果簡盈能夠在這種情況下追過來,哪怕隻說一句安慰的話,沐幽是不是就能再一次為她奮不顧身一萬次?
許妍言慢慢蹲下來,手指輕輕蓋上沐幽的手臂,隔著外套,許妍言都能感受到她的痛苦與失落。
許妍言稍稍用力,淩沐幽看了過來:“妍言,你說是不是愛得深的那個人總會輸的很慘?”
淩沐幽神情裏的愛意深深打動著許妍言,她呆呆地看著沐幽的側臉,心裏湧起一種既感動又羨慕的情緒,感動淩沐幽的深情,羨慕簡盈能被沐幽喜歡。
想著想著,她眼裏竟然酸酸的朦了一層淚。
“一般來說確實是這樣,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可是沐幽┄┄你到底明不明白,簡盈她┄┄她從頭到尾愛得都是慕表姐啊。”
“是啊,盈盈從來沒說過愛我?”淩沐幽笑得很勉強,兩人一時間冷場,她的表情也沉下來,忽而垂下眼睫,木木地看著地上:“妍言,你知道愛而不得是什麼感覺麼?”
許妍言先是一愣,隨即綻開一抹苦笑。
愛而不得的感覺?
她怎會不知?
她放著天啟集團首席行政官不做,守著淩沐幽的小便利店,嘔心瀝血,將一個不到200平米的小店做成擁有三十多家門店的連鎖企業,隻為了等沐幽回s市給她一個驚喜。
可她根本不需要,淩沐幽甚至不知道當初把便利店盤下來的就是許妍言。
淩沐幽轉過頭,平靜的臉終於浮現受傷的神情:“愛而不得大概就是你餓了好幾天,好不容易看見炊煙,聞見飯香,口齒生津。但你也清楚的知道那不是自己家的。”
許妍言的心一陣抽痛,這種感覺她深有體會,所以她了解淩沐幽的痛苦。
她看著淩沐幽,想要開導她,也想要為自己爭取一絲機會:“沐幽,如果是我,明知道那不是自己家的米飯,我寧願餓著。”
淩沐幽微微一愣,眼底有痛苦在掙紮:“小學四年級的時候,老師安排她和我同桌,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她說跟我做同桌很開心,每次午休我都故意不睡覺,趴著偷偷看她,她送我的聖誕賀卡我放在枕頭底下,晚上睡覺前都會念一遍……我……我真的很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