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加茂悠仁登門拜訪時, 乙骨憂太剛從屍堆裏爬出來,渾身上下都是淋漓斑駁的血跡,分不出來曆與敵我,彙做一處滴答凝結。
新死的氣息被隔絕在他身後的薄薄拉門內, 隱約有血滴墜入血泊的黏膩聲響。
“喲, 憂太, 你看起來不太精神啊。”加茂悠仁熱情地打招呼,像是沒有看到這到處都是的血跡一般,“不過裏香小姐今天很安靜啊,是因為殺得很開心嗎?”
作為一位即使已經被家主收養、但仍舊沒有更改姓氏的義子,乙骨憂太的身份和地位都是非常尷尬的, 尤其是他名義和法律上的父親對他不管不顧的時候。
五條悟並不是一個在乎家族與親屬的人, 當年他會收養乙骨憂太的原因也十分簡單——一個把自己的小女朋友詛咒成了特級咒靈的家夥,這該是多麼有趣啊?
當然了,他們之間的親戚關係也為這段關係加了碼, 乙骨和五條同屬菅原後代, 追根溯源時能窺見古老的痕跡;再加上乙骨憂太有著“特級”的實力,這是任何一個咒術家族都不會放棄的血脈。
於是五條家得到了特級,五條悟找到了樂子, 隻有乙骨憂太平白無故多了個本家。
被五條悟這樣的屑爹收養,那自然也被指望他能有多負責, 乙骨憂太自小到大的處境都極其糟糕,甚至比那些流離失所的真正孤兒還要慘痛。
乙骨憂太身處的新“孤兒院”森嚴殘忍, 不論是暗藏殺機的咒具, 還是針對他本人的暗殺襲擊, 亦或者針對特級咒靈的限製設甚至還有來自日常起居的危險, 再有下了毒的食物和飲水, 或者來自家族內部的、明目張膽的審訊與處罰……
五條氏嫡係獨子的身份讓乙骨憂太隨時都可能遇到生命危險,而五條悟對裏香的壓製和毫不關心的放任讓事態變得更加糟糕,而且隨著五條悟的不斷變強、恣意妄為,落到乙骨憂太身上的負擔就越來越重。
這個屑家主到處拉來的仇恨,很有一部分被分攤道了乙骨憂太的身上——沒有人殺得了最強,也少有人敢對上最強,於是那仇恨就隻能衝著他的“獨子”而去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裏香變得極度狂暴易怒,乙骨憂太也因此沾染了無數鮮血,長此以往,他在外界的名聲竟然和他的義父越發相像。
即便乙骨憂太隻是一位沒有離開過家族的少年,但在外界的情報和揣測中,他已經成了第二個五條悟,瘋子、暴君,或者二者皆是。
這糟糕的風評也流傳在詛咒師禦三家的內部,雖然這三大家族都是差不多的貨色,但比起恣意妄為還強大無匹的瘋子,還是有邏輯的詛咒師更叫人容易理解。
“為什麼來找我。”
乙骨憂太沒有回應加茂悠仁的問好,他徑直在走廊外坐下,不知從哪兒沾來的血液悄無聲息地沁人入地板,因為即將幹涸而染上了黑褐的顏色。
加茂悠仁的推測沒有錯,咒靈裏香剛發泄了殺欲,此刻便難得地安靜下來,乖巧地蟄伏在乙骨憂太的影子中。
“隻是想要詢問一些私人的問題,很抱歉打攪了你的訓練。”悠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粉色的後腦勺,隨後露出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來,“憂太,你聽說過‘乙骨憂姬’這個名字嗎?”
乙骨憂太擦刀的手微微一頓,他掀起眼簾:“你說——‘乙骨’憂姬?”
假如憂姬在這裏,她一定能一眼認出,乙骨憂太手中的刀正是她曾碎在宿儺手上的那振,也就是原世界高專教師五條悟給乙骨憂姬的第一振咒刀……
擱在這個世界,大概三到四億日元。
“是啊,和‘睦月鬆鶴’傳說中一樣的名字,這種命名方式在女孩子裏不少見吧?”加茂悠仁十分坦誠地道,“不過遇到她的人不是我,是惠,這一次也是他拜托我來問你這個問題的。”
不久前禪院甚爾大鬧五條家是眾所周知的鬧劇,在這個關頭,禪院惠會委托與他關係不錯的加茂悠仁來聯係乙骨憂太,似乎是十分恰當的選擇。
乙骨憂太重新垂下眼眸,他收刀入鞘:“我沒有聽過這個人——乙骨一族已經滅門了。”
這個回答並不讓加茂悠仁意外,但同樣也不足以讓他滿意,於是他大大咧咧地蹲到乙骨憂太身邊,掏出了手機:“可我倒是覺得,這個女孩長得和憂太很相像呢。”
在手機的相冊裏是一張抓拍或者截圖,大約是從什麼地方的監控裏調出來的,畫麵中是一位站在馬路當中的少女,穿著破漏又灰撲撲的白色連衣裙,一頭濕潤的黑發隨意地披散在腦後,她抬起頭望著高樓上的廣告屏,臉上寫滿了迷茫。
加茂悠仁說得沒有錯,即便這張照片非常模糊,但也隱約能在少女的麵龐上看到熟悉的影子,去掉那份柔弱與溫和,這幾乎就是乙骨憂太五官的柔化版本。
他們甚至有著差不多的瘦削,隻不過這種瘦削在衡量男性身軀時隻顯得蒼白病態,而在這少女的身上就成了我見猶憐。
乙骨憂太:“……”
見乙骨憂太怔愣地望著照片,加茂悠仁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他十分大方地操作起來:“我把它發送給你吧!也許真的是乙骨家的遺孤呢——不過不要看她這幅樣子,她可是能擋下了五條家主的一擊‘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