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色是最濃鬱的, 在這片昏沉的穹頂之下,乙骨憂姬安靜地跟在剛組好的隊伍中。
她不知道他們要去那裏,但憂太和這個前來接應的男人似乎早有默契, 而憂姬決定相信這個世界裏的“自己”。
憂姬的視線掃過身前這個男人的高大背影,他並沒有遮掩自己的動作和速度, 而憂太也給予了憂姬足夠多的暗示。
這個與他們合作的人是“天與咒縛”。
不僅如此,天與咒縛給這個人帶來的增強也在軀體方麵,就和真希一樣。
“禪院甚爾”這個名字並不叫人陌生,她在收購情報的時候曾聽到過,而在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情報裏,乙骨憂太和禪院甚爾之間發生了劇烈的衝突,他們的戰鬥還毀掉了五條家的一部分建築物。
但現在看來情報很有可能隻是障眼法, 這兩個人之間的“衝突”甚至都隻是一種默契, 他們以此達成了某種約定,於是緊接著才有了禪院甚爾潛入五條族地、雙方彙合。
等到下次購買情報的時候——不,下次就沒有那麼便利的情報渠道了……
憂姬扯了扯那沒有口袋的衣擺, 為那沒有了黑卡而一窮二白的將來,感到憂慮。
三人離開了五條族地中的建築群, 轉而進入了一片遍布山林的平緩山區, 在這個詛咒師現身當道的時代, 五條家的地盤真可謂大得離譜,這地方人跡罕至, 隻有一條看起來年久失修的公路橫亙在山林中央,憂姬不知道這地方對應著原世界的哪裏, 大概是某一處自然保護區?
此時天邊已有微光破曉, 隱約有鳥鳴聲從遠處傳來, 禪院甚爾和乙骨憂太不約而同地停駐了腳步, 反倒是憂姬慢了一拍。
“差不多了。”禪院甚爾轉過身,終於在會麵後給了他的隊友們一個正眼,“就在這裏分開,乙骨憂太,由你做餌——”
禪院甚爾的聲音戛然而止,趁著稀薄的光線,他的視線落在了乙骨憂姬的麵龐上,隨即便不由自主地僵住,他緊接著又轉向乙骨憂太,短短幾秒後,他重新看向憂姬
在反複橫跳間,這個男人終於得出了結論,他嫌棄地嘖了一聲:“什麼啊,原來是兄妹——不,是姐弟吧,孿生的?”
憂姬不由得一愣,因為禪院甚爾在判斷時,把她放在了年長的位置上,雖然“孿生姐弟”並不正確,而在不知內情的情況下,這已經是最準確的猜測了。
她確實要比憂太大一些,但禪院甚爾卻是第一個看出來的,就連知道了“另一個世界同一人”的詛咒師五條悟,也以為她要小一些呢。
乙骨憂太一步擋在憂姬的身前,他的聲音十分平靜,就像是在敘述一個再正常不過常識:“嗯,是……是姐姐。”
少年這聲輕輕的“姐姐”幾乎是擦著風飄走的,憂姬自己也有妹妹,小時候不知道聽了多少次姐姐,可這一回她隻覺得耳根發熱,被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這樣親昵地稱呼,令她感到了微妙的羞窘。
禪院甚爾一副受不了你們的樣子:“真是夠了,我看起來是會對你姐姐感興趣的樣子嗎?這種事情你去找五條悟——總之我先走了,你們可以開始‘逃亡’了。”
乙骨憂太頷首:“好的,拜托你了,甚爾先生。”
話音落下,禪院甚爾便不見了蹤影,乙骨憂太則低聲道:“我們……我們走吧。”
在說這句話時,他沒有望著憂姬的雙眼,隻是握緊了憂姬的手。
“好的。”憂姬輕聲應諾,她隱約猜到了這兩個人的約定,憂太大約是想以他們兩人為明子,以此引導五條悟的追殺,而禪院甚爾就是早已藏好的暗子,以他的特殊性,在關鍵時參戰……
這是一場,針對五條悟的誘殺。
早晨即將來臨,組好的野隊那是說散就散,少女少年緩慢地走在寬闊的馬路上,這廣袤的山林間仿佛隻剩下兩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藏匿在地平線下的太陽即將升起,天邊的薄光越發濃鬱了,隻是這份淺淡的光芒並不能灑落到兩人的身上,一道詭秘的陰影正繚繞在他們的腳下,像是托著旅人的船。
清晨的寒風拂過,乙骨憂太隻覺得他從來沒有這麼放鬆過,從前的他恐懼著自由,因為他總是分不囚籠與依賴的區別。
為了裏香,他拒絕了最簡單的死亡,毫無目的生存帶來了漫無目的的冷漠,在沒有區別的麻木中,代表著痛苦和束縛的五條氏反而成為了“生存”的標誌……
但決裂也是必然的,隨著年齡的增加與咒術界的變化,乙骨憂太驚訝地發現,他開始無法忍受五條悟了。
那就殺了他吧。
乙骨憂太這麼無所謂地想——假如成功了,那就意味著他能在殺死五條悟後繼承五條氏,也許就能和惠一樣;假如失敗了,那麼死在五條悟的手中也不錯,“最強”的咒力足夠恐怖,不論是他還是裏香,都不會變成殘留在世間的持有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