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裏又走出來一個人。
約莫六十餘歲,一身寬鬆的錦袍,頭發花白,雙眸炯炯有神,慣用的右臂微微顫抖。
主子被單容以劍想逼,尉遲德選擇了觀望,沒有出手。
如果尉遲德願意出手,局勢或可逆轉,但概率極小,因為元正也在象境中期。
尉遲汗自知大勢已去,回頭看向了老管家,苦笑道:“這幾年,你很期待這個時刻吧,大小姐從遠方歸來,手握利劍,拉我下馬。”
尉遲德沒有回答,右臂依舊微微顫抖,炯炯有神的雙眸看著單容,像多年未見的朋友,又像是多年未見的親人。
記得單容走的時候,尉遲德想要送一段路,但單容走的悄無聲息。
尉遲德曾在那時懷疑過,大小姐也許死在了某個深夜,某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很難想象,一個小姑娘,是如何走出拜月山莊,如何越過蒼雲城,又是如何抵達鑄劍閣的。
那一路的風霜與辛酸,隻有單容自己知曉。
故此,意難平。
這件事在尉遲德的心裏,一直是個隱憾。
能回來就好,手握雪凰歸來,更是好上加好。
尉遲德自幼在拜月山莊,他不知曉自己的家鄉故裏,更不知雙親是何許人也,是尉遲家族給了他一口飯吃,賜予他姓氏。
老家主還在的時候,他勤勤懇懇的做了很多事。
後來少主繼位,他便一心一意輔佐少主,少主英年早逝後,他也無力阻攔尉遲汗發動的家族政變。
隻能默默地看著尉遲汗奪得大權,尉遲德一如往常一樣輔佐少主般,輔佐尉遲汗。
隻要拜月山莊的家業不敗,誰是正統,誰是旁支,對尉遲德而言,並無關係。
他姓尉遲,他終究是個外人,是個感恩圖報的外人,亦是可以信任的外人。
尉遲汗繼續道:“我這一生最恨的其實是我和大哥的出生順序,隻是晚出生了一年,便隻能成為附庸。為了心疼你的好弟弟,我可是一直都不敢生孩子啊。”
“大哥走的早,哪怕他走了之後,我也從未找個娘們下崽子,這便是家教,你的爺爺對我一個人的家教。”
“我一直都在幻想著,你在外麵永遠都不會回來,你的弟弟,在馴馬的過程中,意外而亡。”
“我始終不敢對你的弟弟下手,因為你在遠方,尉遲德就在這院落裏。”
尉遲汗掌大權已有數年時間,這數年,拜月山莊大小事宜,他處理的井井有條。
這幾年,他籠絡四方人脈,山莊上下,他對每個人都是同樣的溫和態度。
可他不知道到底有誰是真的忠於自己,又有多少人,等著自己下台。
拜月山莊的銅臭味很重,甚至已經發黴了。
無人可窺探人心善惡忠奸。
尉遲汗自然也不能。
單容已經離開了拜月山莊,已算是外人。
她一心追尋劍道,對此等世俗之事,從未在意過。
道:“這非你之過,可你奪權就是你的不對了。”
尉遲汗苦笑連連,牙口泛黃,有些滲人,滄桑的臉上在此刻布滿了深淺不一的溝壑。
自今日起,一身修為被廢,尉遲汗便是個廢人了。
除非有天大的機緣,得武道大家傾囊相授,才有一定可能恢複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