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光線照射在眼皮上,刺得詹月白發疼,他不得不睜開眼。熟悉又不算熟悉的床頂映入眼簾,他猛地坐起。
“師弟,招新大會已準備就緒。”
他急匆匆打開門,看到蕭書,瞬間崩潰。
“師弟你怎麼了?你若不想收徒,我去跟他們說便是。”蕭書看他麵色不是很好,安慰他。
他終究還是憋住萬千情緒:“無事,我這就跟你去。”
吵吵嚷嚷的全能真教廣場,弟子們正在挨個測試靈根。他如木偶般呆坐在高台上,整個人神遊在外。
“師弟?師弟?”
他回過神來,招新已進入尾聲,有五名新生被召進主殿。他接過蕭書遞過來的冊子,垂著眼平複許久,而後淡淡開口:“都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主殿內的還是五位弟子,熟悉的麵孔。餘堯,齊思岩,穀小小,還有個不知好歹的小姑娘。以及,一位滿臉都是泥的小屁孩。
他隻是隨便一瞥,就指了指那個泥娃娃,對著蕭書說:“就他了,我身體不適。你讓他一會兒到玉潭找我。”
人還沒出主殿,就直接畫傳送陣離開,全然不顧廣場的後宮們。
小屁孩到了玉潭,看到一棵大槐樹旁漏出紅色衣角,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輕拍了那人肩頭。
他緩緩轉過臉看向小泥人,空洞的眼神瞬間有了光。然後直接從小泥人腰側拔出短刀。
“我知道你為何而來。”他在自己胸口比劃了幾下,“往這裏用力,我不會反抗。”
小泥人舉著刀,歪頭問他:“你這是要做什麼?”
“把主角光環給你。”他說出了心裏話,而天道到現在都沒出現,他隱約察覺出不對勁。
“主角光環是什麼?”小泥人不甚理解。
“就是可以保證無論你遭受多大傷害,都不會致命。”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不死金身。
小泥人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所以我將不死不滅,享受無盡光陰的同時,忍受無休止的痛苦是嗎?”
“你好狠的心。”
他因為這番措辭無比震驚。
“不是,我隻是想救你。”
“你想救的是我,還是你自己?”
眼前人的話明顯讓他產生動搖,明明是為主角好,為什麼要如此指責。他在不知不覺中往後退幾步,跌入水中。
這應該是幻境,他想,可溺水窒息太過真實,他又無法確定。
岸邊人蹲下身掬起一捧潭水,泥點洗去,顯出墨流觴的臉,小時候的臉。
墨流觴站在岸邊看著不遠處漸漸消失的咕嚕泡,逐漸捏緊雙拳。
這個幻境好生毒辣,他現在身份是廢柴徒弟,修為被完全限製。若詹月白在這裏死去,就意味著幻境外詹月白也將身死。
他最後還是跳入水中,從詹月白腰間儲物囊摸出靈石捏碎使出強身決,將人拖回岸上。
場景又發生變化。
冰天雪地的葫蘆鎮,“墨流觴”神情恍惚,他腳邊是死去的“詹月白”。而真正的墨流觴魂魄正漂浮在空中。
剛剛正是因為這從未見過的畫麵吸引墨流觴注意,才被詹月白莫名其妙拉進幻境中。這說明詹月白已經把他當作最信任的人,可他現在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為什麼還是這樣,為什麼重來一次還是這種結局!”
“墨流觴”陷入癲狂,不停囈語,最後重重說了句,“對,他有主角光環就不會死。”
隨後,他從“詹月白”腰間扒出短刀,毫不猶豫刺入自己心脈。而那具已經明顯沒有生命力的身體,竟在一點點恢複生機,墨流觴飄在空中的魂魄被吸了過去。
……
被壓製的修為又回到墨流觴體內,他已經出了幻境。
但最後出現的畫麵,以墨流觴視角不可能會知道,他夢裏也從來沒有出現過。詹月白口中的重來一次?莫非——
墨流觴赫然回頭,本來躺著的詹月白,身形搖搖晃晃站起來。詹月白依舊閉著雙眼,但嘴角鮮血直流,右手捂緊胸口:“對不起,你自由了。”
墨流觴腦中嗡嗡作響:自由了?什麼自由了?對不起?他又在說對不起!又?
從進鎮到現在,雨露鎮妖邪窺探的,一直都是詹月白的記憶。若隻有他一個人的夢,可以說是巧合。可兩人記憶重疊,就大概率是既定發生過的事。
所以這一切都不是夢!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聽到禦水決會那麼熟悉,為什麼看到詹月白搓手指會煩躁,以及之前在玉潭潭底溺水被刺,這人為什麼不反抗,反而幫助他將短刀送入心脈。
不知詹月白如何實現的時光回朔,但他很確信的一點是,詹月白對自己的記憶做了手腳。
他的記憶一直斷斷續續,明明心脈殘缺卻順利成長,明明身負魔族血脈,卻拖了那麼久才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