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這兩天就能回來府裏。
得知了消息的馮奶媽高興得那張老苦菊臉都笑出朵花來,把手底下偷懶的蝦兵蟹將全都張羅起來,院子裏裏外外又洗又換,全為著大公子回來之後住得舒心。
沅沅身為大公子院子裏的三等丫鬟,平日裏送洗那些髒衣服髒褥子的跑腿活計也全都是她和芭蕉負責。
清早,沅沅抱著團換下來的帳幔,慢吞吞地往浣衣院移動。
她目光呆滯地看著路,顯然還沒睡醒。
直到經過西苑的時候,一片綠意闖入了沅沅的眼簾。
那是一種淡淡幽色,比鬆綠要淺,比竹綠要清,是一抹在寡淡無味的黑白世界裏可以瞬間擷住旁人視線的清新色彩。
眼下初春,是極難看到般好看的綠。
沅沅順著牆角看去,看見角落裏一群人在群毆一個小倒黴蛋,那綠色的衣角就從旮旯裏露出來一片。
沅沅打了個哈欠,沒有多管閑事。
這種一看就是用來觸發事件的npc,身為一個炮灰,她懂,她非常懂。
快到中午的時候,沅沅和芭蕉躲在下房裏麵對麵嗑瓜子,兩個人趁著馮奶媽發現之前拚命劃水摸魚。
這也不怪她倆好吃懶做,她們雖是大公子院子裏伺候的下等丫鬟,但大公子外出還沒有回來,她們暫時也就沒了用武之地。
“沅沅,你真的要和你的大根哥退婚嗎?”
芭蕉羨慕道:“真羨慕你,從小就有童養夫了。”
因為書裏的大根哥小時候曾經寄養在沅沅家裏過,所以一直被戲稱為童養夫。
沅沅不動聲色地把她麵前的瓜子往自己這邊劃過來。
“這不是童養夫,這是糟粕陋習,是對人民的壓榨,是萬惡的封建社會,我們要勇於打破它。”
啥建社會?
芭蕉茫然,“要怎麼打破?”
沅沅吐出嘴裏的瓜子皮,“我還沒有想好。”
先讓她捋捋,她這個炮灰要怎麼跑路才能生存。
加上她前天還踩到了二公子的【嗶】,簡直就是給這慘無人道的炮灰陰暗人生增添了一筆雪上加霜。
沅沅告訴芭蕉,自己腦子前天被門夾了一下,忘了大根哥長什麼樣了。
她想去找大根哥深入交流一下,再做出最終的決定。
芭蕉很是理解,因為她腦袋也被門夾過,毫不懷疑地告訴沅沅,大根哥喜歡綠色,沅沅如果要去找他,去馬房裏找那個穿得像螞蚱一樣的男人就可以了。
喜歡綠啊。
沅沅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畢竟有自己這樣淫/蕩的未婚妻,大根哥他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就得帶點綠。
隔天,沅沅早上把靈魂留在了被窩裏,身體行屍走肉一般抱著髒衣服繼續往浣衣院去。
結果路過西苑的時候,看見那群人還在群毆,連牆角下的位置都沒有變過。
沅沅瞥了眼那抹綠意,不禁感慨,可見挨打和炮灰分別是這位仁兄和她的命運罷了。
到了第三天,沅沅第三次經過的時候多少有些瞳孔地震。
就很離譜,他們這是打打歇歇,還是打了三天三夜沒休息過?而這位小倒黴蛋就一直躺在這裏觸發挨打劇情?
過了片刻,那群下仆就聽見牆後麵有人大喊“國公爺來了!”
他們原本僵硬的四肢頓時充滿了力量,麻木的眼神注入了靈魂,矯健的身姿飛竄離開,頭也不回地跑路了。
短短瞬間,原地便隻餘下那孤零零的一隻。
沅沅走上前去,終於看清楚牆角下一直觸發挨打劇情的小倒黴蛋,也終於看清楚他的全貌。
他竟然是個年輕的男子,身上的衣裳由那一片綠意順著袖擺攀爬,乃至全身都被這種綠意覆蓋。
偏他肌膚白皙,從那袖口中露出的手腕白潤,被那翠綠襯得宛若白玉,讓人感到微微的精致。
他顫了顫眼睫,慢慢睜開的眼睛,幽深的眼眸裏宛若融開的墨點,黑濃得嚇人。
他的手指輕握成拳,抵在額心,整個人蜷縮在地上,是保護自己的姿勢,即便如此,他看上去也是一副仿佛誰都能把他輕易戳死的羸弱可憐模樣。
沅沅按住自己揣進了興奮變態兔子的心口,徐徐地呼出一口氣。
“你還好嗎?”
鬱厘涼眼睫輕輕掀起,視線裏漸漸多出一抹倩影。
少女穿著芙蓉粉的裙子,顰起白嫩的眉心對他說道:“你在這裏不要走開,我去拿化瘀的藥來。”
清甜的香氣滲入他的呼吸。
他舔了舔幹澀的唇瓣,沒有回答。
直到那抹芙蓉粉的裙擺蕩起波紋,漸漸遠去。
好餓。
饑餓到仿佛已經失去了嗅覺和味覺。
以至於連剛才的清甜都想裹入舌尖底下嚐嚐。
纖長手指卷斷一根細草,溫吞地塞進主人的嘴裏細細咀嚼。
苦澀的草汁在口中迅速蔓延,反複刺激他的味蕾。
可他略顯病態蒼白的俊美麵龐上始終沒有任何變化。
他不缺食物。
可是偏偏怎麼也吃不飽。
他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