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似乎比往年都要更冷, 給人一種在外頭呼吸久了,仿佛呼出去的熱氣都會立馬結成冰的錯覺。
不少花容月貌的宮女們凍傷了臉,虧得上頭仁慈, 許她們進出時用一塊頭巾將臉兒遮上一遮, 不至於將那嫩嫩的臉蛋被風吹裂。
沅沅沾著光, 安排在鬱厘澤住的院落廂房裏, 室內生著火爐,煮了熱湯, 細嫩的筍指尖尖都冒著熱氣,一點寒氣都沒能沾染。
可貌美發現沅沅一點也沒為此而感到些許熨帖。
相反,隨著三皇子殿下愈發迫近的生辰宴席,趙貴妃身為後宮第一人,自然是動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安排各色助興節目,又張燈結彩,活像是過了個早年一般,為三皇子大操大辦。
愈是如此,沅沅就愈是心思不定。
清早上,外麵的雪將將被掃開。
貌美端了熱水進了屋裏,發現榻上的少女縮在被子底下,臉頰印著睡痕很是可愛。
貌美卻有些疑惑, 在少女的身上似乎掩藏了很深的心事。
沅沅臉頰上白嫩嫩肉乎乎, 這幾個月顯然過的極好。
可她在睡夢中的眉頭卻始終緊緊鎖定, 仿佛夢裏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
是一場殘酷的殺戮,在夢境的邊緣鋪展開來。
沅沅看到少年弑父殺弟,腳下白骨累累。
他的表情麻木而冷酷,袖口因為浸透了血液而顯出了渾濁的黑。
踩著父親與弟弟的屍首腥風血雨地登上寶座之後, 少年孤寥的身影被萬人所唾棄。
等待他的,是被顛覆的一切……
沅沅猛地驚醒過來,被夢裏的情景嚇得心跳失衡。
他真的會殺死三皇子嗎?
理由是,三皇子阻擋了他登基之路。
可沅沅卻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鬱厘涼。
他從來都不在乎能不能做太子,也不在乎皇帝之位。
那樣木訥遲鈍的木頭,怎麼可能會單純為了皇位就去殺害當今聖上與弟弟?
但有一點卻是沅沅無法否認的事情。
在夢裏發生的那些事情,恰恰就是原書中的劇情。
沅沅早上用過早膳過後,坐在暖爐旁嗑瓜子,在旁人看來是分外的悠閑。
她看著外麵冰冷的天地,手指又慢吞吞摩挲到了那隻平安符。
沅沅每次一想到鬱厘涼都會有種心跳失衡的感受。
她……答應少年的事情,一件也沒有做到。
所以,在今早上的夢醒來之後,沅沅決定加快自己這次進宮來要完成的事情。
答應鬱厘澤陪他一起進宮的時候,沅沅當然會猜到,鬱厘涼也會有極大的概率出現在後宮。
而她之所以答應了,也是因為在當時做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
沅沅打算趁著這次機會,把護身符還給少年。
就像是彌補自己心頭一個缺憾,一份不安。
沅沅知道自己卑鄙地逃走之後,不該再去打擾少年如今平靜而又安逸的生活。
但如果不能把這個護身符送出去,她怕自己會一直這樣,一想到他,便感受到心底沉墜墜的情緒,讓她再想沒心沒肺的時候都會感到如鯁在喉。
沅沅做出了決定,就不再猶豫。
她讓貌美找一套宮女的衣服給她。
貌美說:“姑娘真是聰明,穿著宮女的衣服出去賞景就不會被人問東問西了。”
沅沅:“嗯……”
她的借口都已經想好了,卻被如花自己腦補出來更加合理的借口給打敗了。
沅沅換上了宮女的衣服,又擋住了臉。
她覺得宮裏的宮女都像是水嫩嫩的小青菜一般,捂著臉大家都大同小異,完全看不出區別。
可沅沅卻還是會感到一絲不安。
謊話她已經都準備好了,她會告訴鬱厘涼,平安符是在他母妃宮殿台階上撿到的。
這樣一來,少年即便並不在意,至少……也不會隨意丟棄掉。
那麼顧慮出現在了哪裏呢?
沅沅看著鏡子裏自己軟軟糯糯的小身板,難免忍不住想要揣測,也許他看不見她的臉,卻會認出她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