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範湍卻生出了一絲遲疑。
“可是沅沅姑娘……”
金箭“嗖”地離弦,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瞬間擦過了鬱厘澤的臉側,然後紮進了他鞋尖前一公分的位置。
鬱厘澤愣了愣,跌坐在地上,過了好半晌瑟瑟抖抖地對著空氣大聲道:“明明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歡你……你拿我撒什麼氣!”
下一刻,半道上卻又突然竄出來一個黑影將他一把抄走。
約莫就是他付了重金的那個武林高手。
沒有了第二箭的機會,範湍臉色一白,驀地下跪。
他方才很顯然是多嘴了。
哪怕範湍私心裏是為鬱厘涼所考慮,可做為二皇子的部下,從來都沒有人可以以“為主子好”的名義而有所逾越。
鬱厘涼頭也沒有回,看著鬱厘澤消失的地方,緩緩吩咐,“自己下去領鞭子。”
範湍不敢求饒,當即沉默下去領罰。
一旁年高又道:“殿下……”
鬱厘涼將手裏沉重的弓從高樓上扔了下去。
那柄精巧昂貴的弓瞬間摔成了幾截。
她是不許他殺鬱厘澤……
鬱厘澤若真的死了。
她也許就連騙騙他都不願意了吧?
“她真得喜歡我麼?”
這樣的疑竇從一開始,一直積攢到了當下。
就像那天在夜市,他一轉身,少女就不見了……
就像是上一刻她哄著他睡在她懷裏睡去,下一刻他醒來,她卻又不見了。
從少女回到他身邊以後,一切都好像做夢一般,虛幻地仿佛隨時都會破碎。
年高:“您是二皇子,何愁沒有人會喜歡?”
鬱厘涼道:“所以你也不知道是麼?”
年高頓時語塞。
鬱厘涼一階一階地往下走去。
所以,她喜歡還是不喜歡他,其實根本就不重要。
她騙他還是沒有騙他,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是他的。
實則在少女說喜歡的時候,鬱厘涼的心有時還是會情不自禁地跳得很快。
可他卻不敢相信了。
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沒有這麼甜蜜的好事會眷顧他第二次……
天黑黑沉沉,卷著壓抑的風,悶悶地穿透庭院。
入夜,鬱厘涼傳召沅沅去他的寢屋時,沅沅就知道今晚上興許可能就是鬱厘涼說的“另一種方式”。
碎花:“往日裏殿下也會傳召姑娘過去,可姑娘今晚上怎就突然這麼緊張?”
沅沅心裏頭默默回答了碎花的問題。
可能是因為今晚上很大的概率會驗證碎花一直以來都擔心的問題吧。
比如腎虛不虛,早謝不謝,羊痿不痿……等等,一係列被廣大資深男科專家們以及碎花女士關心的問題。
在那之前,沅沅照例被人擁去了二皇子的豪華浴房裏去洗涮幹淨。
丫鬟們留像對待一碟菜一樣,給少女沐浴好後,又把少女從撒了花瓣的香湯裏撈了上來,為她的四肢與身體都按摩塗抹了花露。
之後給沅沅套上了一條薄紗微透的裙子後,所有人都提早退出了浴房與室內,唯恐驚擾到二皇子半分。
沅沅看著轉瞬就空蕩蕩的屋子,暗暗吐了口氣。
室內燃著暖香。
在這樣的溫暖一下,少年穿著單薄無比都恍若透著一絲燥熱。
他赤著足,靠在榻旁等著少女。
窗外卻傳來了丫鬟們細細碎碎的討論。
“姑娘她好像不情願呢,一直都悶悶的模樣……”
鬱厘涼恍若未聞,緩緩抿完杯中的酒水,鬆開了手指,那隻酒杯也咕嚕嚕地滾到了地上。
在他腳下,滾落了許多隻細頸精巧的酒壺。
直到少女終於被丫鬟送進了室內。
她的身上穿著條薄薄的裙子,發梢上還帶著些許水汽,就像一顆剛剛被水沐過的水蜜桃般,香滑細嫩不說,還沾著晶瑩的小水露。
沅沅不安地走上前來,腳下碰到一隻空酒壺時,也偷偷地嚇了一跳。
那雙水濛濛的杏眼朝鬱厘涼看來時,仿佛含了許多的不安與惶恐。
看上去就更像是一隻瑟瑟縮縮的小羊羔。
“你……你喝酒啦?”
沅沅後退半步,心口砰砰跳了起來。
少年斂著眸子,輕輕地“嗯”了一聲。
地上咕嚕嚕滾著幾隻精巧的細頸小酒壺,顯然都是空的。
可他的目光清清透透,帶著一絲迷蒙的醉意,抿著紅潤的嘴,低頭看著少女的模樣反而更是透著鄰家男孩一般的乖巧。
沅沅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故作輕鬆地轉移話題,“這些,是什麼?”
鬱厘涼瞥了一眼那些白罐子,答她:“可以用來潤滑,也可以用來緩解擦傷……”
他很顯然,又認真地學習了一遍,連一些必要的東西,都毫無廉恥地同太醫院裏那些麵紅耳赤的太醫們買了。
“有茶花的,海棠的……卻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味道的,所以就都買了。”
少年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輕聲補充道:“太醫說,就算不小心吃下去也無妨。”
沅沅的臉瞬間滾燙。
這是什麼可恥的台詞……誰好端端的會吃這種東西!
“啊,那個……”
“你喝醉了,我去給你拿些水來。”
沅沅覺得自己要死,轉身想要去倒個涼水冷靜冷靜。
結果腰上被人臂膀輕輕一撈,沅沅的後背便撞到了對方的懷裏。
沅沅呼吸微微一窒。
下一刻,她便毫無懸念的被人抱到懷裏。
少女嬌軟的身體嵌著他懷抱,就宛若他們腕上的紅繩一般,那樣的契合。
沅沅對上少年的視線,心跳愈發難止。
“不想喝水。”
鬱厘涼握住她的腕,緩緩回答。
沅沅正想說些什麼,可腕上的刺痛卻讓她猛地回過神來。
鬱厘涼掐住她的手腕,還未有下一步動作,懷裏的少女便毫無防備地悶哼了一聲,忍住了嗓子裏將將溢出來的痛呼。
少年不解地低下頭去。
可下一刻,他的掌心卻突然滲入一片濕濡。
鬱厘涼怔了怔,他鬆開了握住少女手腕的手指,看到了掌心的血。
沅沅下意識縮起手臂,卻被少年又重新不容抗拒地握起。
一截輕盈袖口滑落,少女雪白的腕上纏了一截紗布,隱隱滲出了血痕。
沅沅立馬給出了合理的解釋。
“太醫都覺得殿下還需要固本培元……所以,我就提前放了點血。”
沅沅打量著他的臉色,越說越沒有底氣,“可以在殿下……口渴的時候喝也是行的。”
她的話未說完,卻被對方涼涼的聲音打斷。
“知道你逃跑後,我一直在想什麼嗎?”
鬱厘涼問她。
他今夜舊話重提,沅沅眼皮驀地一跳,不解地朝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