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我來了”
我們同時開口,默契得如同多年的戀人,戀人?我自嘲的笑了笑,看向他,“宮主來得可真準時,不早不晚,正好是半年期限的這一天。”
“我”
“你隻想要天下嗎?”
最後一次,我要讓自己徹底死心,案幾上放著我剛擬好的禪位詔書。
我是天下最傻的傻瓜,明知他不愛我,卻偏偏陷得那麼深,拒絕不了他的任何要求,癡人如我,是最可笑的吧?
燭火閃耀,他眸裏的光芒比燭火更閃爍不定,他似乎在遲疑,似乎在思考,你真的隻想要天下嗎?雲天!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他低沉的回答,“是!”
我心裏最後一絲希望化為泡影,心,一瞬間便跌入看不到底的深淵,原來我於他,真的隻是一顆棋子,悲涼哀傷至此,閉上眼,聽到最後一顆眼淚滴落心底,一點點的讓我的心,如冰雪覆蓋般冰冷刺骨。
“若你真的想要這江山,我便給你罷,雲天。”
最後兩個字很輕很輕,像要隨風飄走,他聽得清清楚楚,待反應過來時,那抹纖秀的身影已如風般消失在空蕩蕩的禦書房裏。
留給他的隻是一室悲涼的幽香,和隨風飄落的歎息,以及在風裏飄舞的一張素白的薛濤箋。
夜攤開手掌,接住那一張輕輕飛舞的薛濤箋,正是那日他離開梨花林時留給她的那首詩。
今日辭卿去,不敢讓卿知,恐卿傷別離,淚落將紙濕,三月人已去,五月為歸期,日日複念想,再盼相見時。
三月人已去,五月為歸期,他誤了歸期,負了她。
紙是幹的,可是字跡已模糊不清,像是誰夜夜看著信箋,夜夜無聲落淚,將字跡浸濕,所以模糊不清。
夜,靜寂無聲,誰的心事在蒼茫的夜裏,如絲般纏繞著誰痛楚的心?
高高的琉璃瓦上飄來悲涼的歌聲,聰慧如她其實早已看穿一切,看穿他的計謀,看穿他的欺騙,卻放縱著他,因為深愛,所以不忍,甚至放縱他奪了自己的天下,也隻是沉默。
淒涼哀傷的歌聲飄蕩在靜寂的夜空中,久久回蕩,寒風呼嘯,雪花飄落,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如誰漫無目的的思緒。
皇宮裏空曠冷寂,他把自己鎖在這裏,這裏沒有她的溫柔,沒有她的溫暖,沒有她的笑容和似水柔情,隻有冷寂,死一般的冷寂。
他隻記得最後一句,清清楚楚,仿佛像刀一樣,一個字,一柄刀,一遍又一遍割著他的心,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麼最珍貴的東西?
擁有過牽手分手太多理由伊人去淚水留擁有笑過哭過太多理由愛已經腐朽
伊人去,淚水流而愛,早已經腐朽,如冬日頹敗的花朵,凋零成泥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悲涼的歌聲漸漸遠去,夜奔出禦書房,掠向高高的琉璃瓦,那裏早已空無一人,獨留下一尾焦尾琴。
琴弦已斷,如誰的心事愛戀全被拋下。
她,真的放棄了他!
他,得到了天下,卻輸了她!
幽靜無人的街道上,噠噠的馬蹄聲劃破了深夜的寂靜,一輛簡潔雅致的馬車,飛速行駛在街上,往城門口奔去,駕車的是一位英俊冷峻的男子。
“站住!現在已是子時三刻,不能出城!要出城明天辰時再來!”城門官大聲吆喝道。
男子拿出一枚金色令牌,往城門官眼前一亮。
“原來是宮裏的大人要出城辦事,馬上開城門!”
厚重的鐵門緩緩打開,男子揚起馬鞭狠狠抽在馬背上,馬兒長嘶一聲,撒開四蹄,飛快奔出城門。
馬車駛過的地方,皚皚白雪上躺著一枚黃燦燦的金色令牌。
“大人,大人,您的令牌掉了”
城門官大聲叫道,那遠去的馬車竟似沒聽到似的,漸漸隱沒在蒼茫的夜色裏。
“等大人回宮再還給他好了”城門官小心翼翼的把令牌放進懷裏。
雪,越下越大,夜,寂寥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