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 / 2)

晚上十點,我終於翻閱完病例,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忽然被護士長黃姐攔住。

黃姐緊緊抓住我手腕,擠眉弄眼的問:“安主任,我上次給你介紹的小李怎麼樣啊?”

小李?我想了半天,才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

明明都不記得是誰了,但卻開口道:“挺好。”

“挺好的話可以試著發展發展呀!安醫生我告訴你哦,那個男孩是區宣傳部的副主任,而且呀,和你一樣在海外讀的博士,爸爸媽媽又是政府的雙職工,家庭條件很好嘞……”

麵對黃姐的滔滔不絕,我心中越發煩躁,可臉上的禮貌笑容也越發真誠。

在外人麵前,我向來擅長偽裝自己。

我也尤為擅長忍耐。

值夜班的小齊恰好從值班室走出來,看出是聽了全程,他風風火火的說:“黃姐,我師姐那麼優秀,你就別操心她了。”

小齊本碩與我同個學校,向來以師弟自稱。

我大學時候的事,他也是知些的。

“安醫生,你來我們醫院也三年了,今年34了對嗎,我告訴你哦,35歲對女人來說就是一個分水嶺,那日子是雲泥之別啊,哎呦,你別笑啊。”黃姐很是不解,語速也變得飛快,“別看還有一年,一年時間一眨而過的。”

我點點頭:“黃姐說的對。”

黃姐可能被我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擊垮,她擺擺手:“算了算了,我知道你眼光高,等下次姐姐看到好的再給你介紹啊,對了,我……”

黃姐話說一半,就被慌張地實習護士拽走了,我也終於鬆口氣。

小齊望著我欲言又止,我沒給他說話的餘地,利落揮手道別:“明天見。”

回到車上,我長籲一口氣,終於覺得心中輕快了些。

武漢是個很嘈雜的城市,算上大學和工作,我在這兒呆了有十年。

這裏的人們啊,身上總是帶著些江湖兒女的霸氣,比如黃姐,她總是無縫不入對我的生活關心備至,不管我多少次堅定地告訴她我並不想結婚,可她總是固執的認為,我的拒絕是因為南方女孩的羞澀和矜持。

很多次小齊悄悄對我說:“師姐,你坦白吧。”

坦白?我搖搖頭。

當眾承認自己喜歡同性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做過一次,那次耗費了我全部的勇氣。

從頭開始比一無所知的開始更需要勇氣。

我已經沒有了這種勇氣。

我也早失去了,可以坦蕩說出口的,屬於我的愛人。

回到家已經十點半,在便利店買了些關東煮,邊吃邊看最新的論文。

手機收到消息振動,我瞅了一眼,是“臨床係01屆”,一人提議周末聚會和其他屆數聯誼,我想了想,直接發送‘去不了。’。

班長趙柯很快私聊我,他問:【有排班?還是不想去?】

我本來打的借口是有排班,可最後還是實話實說:【不感興趣】

【唉,七年了,人體細胞都換了一輪了,你該走出來了。】

走出來?我看著這三個字,覺得很可笑。

從決定回國那天起,對夏溪的事,我已經可以舉重若輕了。

可不想過多解釋,便敷衍道:【多謝關心。】

結束聊天後,我繼續翻閱論文,可上麵的英文字母像是蝌蚪遊走一樣,我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

那就專心吃宵夜吧,我夾起一個丸子,半晌又歎氣放下。

沒胃口了。

趙柯提醒了我,我和她已經分別了七年。

原來已經七年了。

我還以為,才不過兩三年。

第二天是周五,排的是我的手術日,做完上午的台數已經下午三點,匆匆吃了些便當後繼續上台,一直站到晚上八點才算結束。

麻醉師嘖嘴:“安醫生,真不容易。”

我笑:“做醫生嘛,都這樣。”

一個人回到病房,見抽屜裏還有些餅幹和酸奶,便吃了點墊墊肚子。

填完病例和手術總結後已經快十一點,我伸個懶腰,翹個二郎腿開始刷手機。

忽然有人拍了下我肩膀,抬眼發現是羅教授。

我急忙站起來:“羅教授好,剛下手術台?”

羅主任點頭:“嗯,我看你有一台大手術,就猜到你今天會義務值班。”

“是啊,需要術後觀察嘛。”

“行,那我先走了,你辛苦。”

“好,路上小心。”我點頭,看羅主任離開科室,這才坐回位置上。

我習慣做完大手術後留觀,這是我的職業習慣。

過了半夜,那病人情況穩定,我也放下心,囑咐好住院醫師後,便準備回家。

電梯到二樓兒科停下,進來一個人。

還是個熟人。

通過電梯鏡麵放射,我瞧出對方也很尷尬,他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猶猶豫豫道:“安知樂?”

我很快掩飾住驚詫,笑的十分得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