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暮的緘默,在談逸笙眼裏,又是一番思量。
“殷遙……要是厭倦了朝堂的爭鬥,來太師府吧。”談逸笙幽幽長歎,竟是要撤回雲暮這顆棋子。
雲暮愕然,“大哥,你莫不是昨晚沒睡醒?”
她認識的談逸笙,極重權術利祿,且他在宮中的釘子如今大多掌控在雲暮手中,由雲暮悉心培養布置。
雲暮一撤,談逸笙在皇宮的所有布置,將全麵坍塌,屆時談逸笙在宮裏相當於成了聾子瞎子。
談逸笙赫然伸出修長的大掌,握住雲暮的手,灼熱的觸感讓雲暮心頭一跳,她下意識抽手,卻被談逸笙握緊,不得抽出。
“大哥?”雲暮抬眸對上他灼熱的視線,“你……”
她摸不透談逸笙此刻的意圖。
“殷小爺,我後悔了。”他說,風雲一世的太師,身軀在一瞬間卻有些蕭索。
“後悔什麼?”
“別給本太師裝傻!”談逸笙手指弓起,狠敲雲暮的腦袋。
許是他與歐陽琛年齡相似,曾經另一個人做過的動作,讓雲暮有一瞬的恍惚。
她僵直的嬌軀,完全在談逸笙的意料之中。
談逸笙用溫熱的掌心撫上她的桃頰,“這太師府,可是缺個執掌中饋的夫人。”
意味深長的話語,曖昧的舉動。
雲暮就是再遲鈍,也察覺出來不對。
她倉惶從椅子上一跳而下,後退避開談逸笙的觸碰,“大哥,你是不是瘋了?我是想要平步青雲,可這並不代表我需要你憐憫我。”
心……如揣了隻兔子般,砰砰亂跳。
雲暮心亂如麻,不是害羞,而且著了慌。
她不信談逸笙是真心喜歡她,從來就不信。
權臣,要是真這麼處處留情,輕易動心,談逸笙早就死了,豈能走到如此高位?
況且,雲暮對談逸笙的心思極其複雜。
感念他冒著得罪西太後的風險從寧箬手中救她,又恨他險些害死唐毅。
她擔心談逸笙有著更大的陰謀。
“憐憫?”談逸笙不曾想他的一腔柔情蜜意,會被雲暮當作是憐憫。
“殷遙,”他高出雲暮一頭的身影攔住她去路,雙手如鉗,死死地箍住她雙肩。
“縱得山河永寂,萬民稱臣,不如執子之手,看天空雲卷雲舒。”
他字字繾綣、脈脈含情,眉宇似醞釀著抹不開的情。
“大哥,”雲暮一凜,笑容逐漸僵凝,到了嘴邊的嘲諷之言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裏。
她不是什麼聖人,可麵對這明顯不似作偽的情,她如鯁在喉,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在談逸笙滿是期許的眸光中,雲暮輕歎一聲,微帶怯意,“在我心裏,你隻是兄弟,而且,是不時會對我露出獠牙的權臣。”
談逸笙陡地一聲厲喝,“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他對她的情,或許有三分真心,卻永遠敵不過權勢地位。
雲暮運功震開他的鉗製,奔出了太師府,她需要時間讓自己冷靜如常,將這些與複仇大計不相幹的瑣事從心底剔除。
“小雲暮,怎麼一副老太太的模樣?皺眉皺多了,臉會有皺紋的。”
唐毅打趣道,腰間別了根翠綠色的簫,上次的竹骨扇丟了,他就換了個道具。
雲暮睇他一眼,突然很想像小時候在祁連山一樣,把一整盆的水仙花扣他腦袋上。
“玄鐵劍,有下落了嗎?”雲暮問道。
唐毅眉眼舒展,如沐春風的淺笑噙在他唇邊,“剛剛有個手下來告訴我,在賞金殿,見到了有人帶玄鐵劍出沒,我們可以去看看。”
“帶路!”雲暮心神一緊。
丟失多日的玄鐵劍,終於有了著落。
從賞金殿出來,雲暮腦海中回憶著賞金殿武器鍛造大師說的話。
那個拿玄鐵劍來的人,是想解除雲暮與玄鐵劍之間的契約關係。
玄鐵精魄能通靈,在雲暮滴血,使玄鐵劍認她為主後,除非劍主人死亡,否則劍永無易主的可能。
那麼這個偷了玄鐵劍的盜賊,就非常有意思了。
有能力從唐毅手裏奪劍,自然有能力對付雲暮,可他明顯不想與雲暮起衝突。
這說明……
他,亦或是她,認識雲暮,而且是舊相識。
雲暮陷入了深思。
這個神秘人,到底是誰?
從在夜魔教做聖女到如今做侍衛,她已經遇到了太多太多常理難以解釋的事。
譬如……
夜魔教,陌離的死。
“小雲暮,別擔心,劍,一定會找到的。”
唐毅這話可不是在安慰雲暮,今非昔比,他們錦煌在軒轅國汴京可是已有一席之地。
憑借錦煌的實力,就是挖地三尺,他也一定要把玄鐵劍找回來。
唐毅下定決心,在他手裏丟掉了的東西,他必然要完璧歸趙,奉還雲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