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白骨(1 / 2)

葉白汀垂了眸,眼觀鼻鼻觀心,沒有說話。

值守換班,獄卒們開始說葷話,一天中地麵最安靜的時候,老鼠們還沒開始活動——

時間指向很明確,這是在晚飯過後,不算太夜,是這裏人們最悠閑的時候,那些喜歡晚上幹活的夜貓子都還沒開始動,時間最多也就是晚上七八點,連九點都沒到。

這個時間別說提審問供了,獄卒連牢飯都懶的送,怎麼會有人讓他去幹活?

而且這個人他不認識,明顯前頭有坑。

誰……要算計他?

申薑不在,想不去,也不是沒辦法,就是有點麻煩,葉白汀心下轉的飛快,滿打滿算,他在這裏沒幾個仇人,疤臉被他揍的到現在還沒醒,不做人的義兄賀一鳴在外頭,這會兒能搞事的,似乎隻有布鬆良了。

可布鬆良是萬萬不會殺他的,魚死網破沒必要,一來不劃算,殺了他,布鬆良也落不著好,申薑不是沒脾氣的人,不可能隨隨便便認栽;二來——他一個小小囚犯哪來的排麵,他不配啊。

布鬆良是什麼人,頭頂有人,自認技術獨一無二,無人望其項背,跟個沒有明天的囚犯計較多失格調,他連話都不願意和他說。

別人是官,他是囚犯,形勢比人強,別人鐵了心要坑他,他就是裝暈,裝病,別人也能把他掐醒過來,抬出去,不如過去看看,這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葉白汀站起來,似乎起猛了,力氣不支,“哐”一聲手撐在牢門上,門鎖嘩啦作響,十分吵人。

“抱歉,”他朝鄰居道了個歉,站直了,看來人,“走吧。”

來人見他乖順,沒太為難,帶著他往外走。路有點長,像是繞著什麼主線走的,沒走出詔獄大門,拐進一道小小偏門,來到另一個空間。

是仵作房。

葉白汀隻去過法醫室,沒見過仵作房,但這裏蒼術皂角的味道很重,不管桌上擺飾,還是牆上掛的衣物工具,都與驗屍這項工作有關。

四周很安靜,隻有最裏邊的房間門關著,有聲音,大約是誰在忙。

“裏麵的人忙,你先在這裏等會。”

這人隨手一推,把葉白汀推進一個房間,關了門。

“嘩啦啦——哢嗒——”

是鎖鏈繞過銅鎖的聲音,葉白汀不要太熟悉,這是在外頭上了鎖,他被關在這裏頭了?

不見麵不虐待,隻是為了把他關起來?

葉白汀靠在門邊,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起初外頭很安靜,慢慢的,有人來去,低聲說話的聲音也隱隱傳了過來。

“……指揮使……要送新犯人來……”

“那邊已經騰地方了……說是親自審問……”

“還不知人是死是活呢……有沒有我們的活兒……”

“要不要過去露個臉……”

仇疑青要來?審犯人?

葉白汀眼梢快速顫動,兩息過後,麵容舒展,唇角微勾,這樣啊……那沒事了。

放鬆下來,他開始觀察自己所處房間,這是一間停屍房,空間不小,有八個停屍台,但都空著,什麼都沒有……布鬆良是不是太小心眼?怕他隨便驗屍,就把所有屍體都移走了?

房間很冷,凍得人手腳冰涼,葉白汀不是不怕冷,是這些日子過來,也習慣了,冷就冷點,反正死不了。

可是他無聊啊,沒事幹不就會時不時覺得冷?他開始翻一邊的東西,停屍台上沒有屍體,櫃邊倒是有骨頭,還一小堆,他隨便瞥兩眼就知道,有人的,也有動物的,應該是剛送過來不久,還沒整理。

錦衣衛新上任的指揮使是個工作狂,北鎮撫司上上下下事都多了起來,案子多,仵作房接來的屍體也多,緊要的,新鮮的屍體都驗不過來了,何況骨頭?

葉白汀看看白骨,再看看現成的停屍台,左右無事,就開始撿骨。

這個是人的,拿到停屍台;這個是雞的,放到一邊;這個……看不出來,反正不是人的,同樣放到一邊。

忙忙碌碌,不知道過去多久,一具細小骨頭缺失,完整度不算太差的骸骨被他拚湊了出來。

“來,讓我看看,你是什麼人……”

葉白汀站在停屍台前,觀察這具骸骨。

“骨盆高而狹窄,縱徑大於橫徑,心髒形,恥骨弓角……切合中指與食指形成的角,大約70度,你是個男人。”

“牙齒完整,鎖骨,肩胛骨,顱底基底縫開始愈合……你已及冠,應該不到二十四歲?”

“脛骨骨折,折斷處……有血蔭?”葉白汀眉心微蹙,“骨有齒痕,顯已被野獸啃咬,可血蔭明顯,你在還活著的時候,就遭遇了這種痛苦?”

“骨頭顏色發暗……發間有布料殘留,這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