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飲毒自盡(1 / 3)

很久很久, 唐飛瀚都沒有抬頭,可能是羞愧,可能是不敢麵對友人的失望目光, 也可能隻是不想讓人看到,眼眶中後悔的淚水。

葉白汀的話, 他聽明白了,不重要, 別的人都不重要,他已經長大,身後有了朋友,有了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 傷害他的人已經老了, 很難再傷害他……

最珍貴的,時間最珍貴,他最該珍惜的人,是自己啊。

他怎麼能把自己給丟了呢?

巳時將末,外麵街上熱鬧幾乎到了頂峰,有賣藝的敲鑼打鼓,張羅最精彩的一段表演,有小孩子在街上跑鬧,興奮尖叫, 淺白潤粉的杏花花瓣隨風飄蕩,不知越過多少道牆,多少屋簷樓閣,飄進窗槅,懶洋洋的落在地上。

這是人間煙火。也是生活裏最美妙的細節。

北鎮撫司威嚴肅靜,似離群索居, 其實一直都在人間,隻要凝神靜聽,什麼都能聽到,什麼都能感知,心裏溫柔時,連往日空曠肅殺的校場都變的很親切。

你看,刀刃再鋒利,鎧甲再冰冷,也有柔軟花瓣靠過去不是?

葉白汀看著他:“現在想說了麼?那個人,是誰? ”

唐飛瀚聲音苦澀:“不是我不想說,隻怕說出來,也沒有人信……仔細想來,這個人沒有一樣東西留給我,除了自我言說的這些過往,我沒有任何證據能指證。”

葉白汀視線滑過房間:“這個人,就在這裏,是不是?”

唐飛瀚一怔。

葉白汀:“是曾三娘吧。”

唐飛瀚還沒說話,曾三娘嗤了一聲:“小先生還是別亂猜的好,妾身可是正經做生意的人,琉璃坊都不知道開了多少年了,真要想幹壞事早就幹了,會等到今日?”

葉白汀看著她:“你有段時間,經常在穆郡王府後門處出現,的確是在和孫誌行幽會,也是他的遮掩下,在那裏見唐飛瀚,對麼?那裏路麵開闊,街巷方向複雜,一旦發生任何意外,極方便逃離,是你精心挑選的地方,又緊挨穆郡王府,方便你編造各種掩護性謊言。”

“穆郡王,穆安,孫誌行,唐飛瀚,一層一層,真真假假,隻要套上了男女關係,一切都會變得曖昧迷離,難以清查,你有的是辦法扯開方向,對麼?”

曾三娘帕子捂唇:“叫小先生說的,我有那麼聰明哪。”

葉白汀目光清澈:“幽會院子是孫誌行的,交易琉璃碎的荒院是孫誌行的,你這個琉璃坊老板娘隻是和琉璃這件事有關係,和凶手唐飛瀚沒半點關係,認都不認識,和他可能發生關聯的,是孫誌行,他們都被唐景複欺負過,有共同的仇人,錦衣衛怎麼查,最終查到的也隻會是孫誌行,樣樣邏輯都圓的上,他不承認就是狡辯,甚至關鍵時候,你可以作為人證,提供口供,我猜的對麼?”

孫誌行在一邊聽著,表情有些凝滯,似乎一時沒明白是怎麼回事。

葉白汀看著曾三娘,話語未停:“除了小圓球的製作和投放,其它準備工作都是你來做的,包括下單到黑市,用錢買小賊偷琉璃——至於為什麼偷自己家而不是別家,因為這個琉璃坊對你而言並不重要,它隻是個幌子,用來給你立人設證明你生活的東西,你本人另有其它身份,遂也談不上什麼損失不損失,少幾個錢而已,不重要,反而因為東西丟了,你又報了官,你是苦主,會減輕很多嫌疑,孫誌行就不一定了,他與你交往甚深,有些事甚至可以替你做主,比如這琉璃坊,他就因為經常去,不但對人非常熟悉,這個製作流程也很熟,關鍵時候甚至可以替你發號施令,先做什麼後做什麼,怎麼做——”

“孫誌行,也是你預備好的替死鬼吧?你為他安排了一切可行性嫌疑,唐飛瀚最好不出事,出了事也不怕,他沒有證據咬出你,官府就是查,最後查到的也隻有孫誌行,孫誌行就是同夥,教唆者,怎麼爭辯都沒用,因為動機他有,環境他有,場所他有,所有事情都跟他有關,他擺脫不了嫌疑。”

曾三娘歎了口氣:“如小先生所言,嫌疑明明都在孫大人身上,緣何偏要懷疑我?可是找到了什麼證據?”

這話看似質疑,實則隱隱有試探的意思。

葉白汀唇角勾起:“錦衣衛最初目光,隻是鎖定在你二人身上,到底是誰,不能確定,這個背後教唆,推人犯規之人藏得太深,但最終真相,其實也不難確定,比如今日,堂前問案,唐飛瀚看你的眼神和看孫誌行完全不一樣,如無特殊氣氛,他基本不看你,避嫌的很刻意,對待孫誌行就和其他人一樣,注意力被引到時就會看,其它時候正常忽略,可有巨大線索出現,有暴露危機時,他最先看的人就是你。他最初和你說話態度並不好,甚至有些敵意,並非事先安排,也不是故意想要引你暴露,他對你心中有怨,你別有用心打造的關係,你二人的情感維係,已經崩塌,他不再信任你了,對麼?”

“你應該也不是琉璃坊的老板娘吧?或者你是,早在數年前,你就冒名頂替了這個女人,什麼時候開始……我猜,是這個女子進京之前,如果她在京城定下來,有了熟悉的人和關係,你就很難冒充,你在她進京之前頂替她,以孤女身份進京,自己選定了一個男人嫁了,或許還把人殺了——你早早成為寡婦,很可能也是自己的選擇,畢竟環境已熟悉,人脈關係已成功搭建,一個人多自在,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誰都管不了。”

“思考品評身邊所有資源人脈,有用的,便盯上,纏上,製定不同計劃,或勾引,或蠱惑,不聽話就殺掉,或者讓新上鉤的人替你殺掉,你的丈夫可以用,唐飛瀚可以用,孫誌行更可以用,你丈夫死了,唐飛瀚已經認罪,眼下你有麻煩,剩下的這個人,是不是也該扔了?”

葉白汀指尖輕點桌麵,提醒孫誌行:“聽了這麼久,孫大人在本案中陷的有多深,想必自己也已清楚,就不想自辯幾句?那個製作‘小圓球’的宅子——我方才沒有交代清楚,戶主的確在外地,口供一時拿不到,但在本地,戶主雇有看房子的人,這個人,可是與孫大人你,很有關聯。”

他提醒的很隱晦,點到為止,給出了更多的思考空間,申薑的話就很直白了:“孫大人可要好好想想,這女人可是又要甩鍋了,你再不想出有力證據自辯,就是下一個替死鬼!”

孫誌行仍然沒有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看向曾三娘:“怎……會?三娘明明溫柔善良……”

曾三娘眼圈一紅,眼淚就掉下來了,那梨花帶雨,委屈的不行的樣子,好像如果現場沒有人,她就能撞到這男人懷裏訴苦:“他們冤枉我……孫郎,你是最知我的……”

“啪”的一聲,正位首座,仇疑青拍響了案幾上的小木頭:“孫誌行,本使問你,你家荒院,曾三娘知不知道!”

孫誌行不敢隱瞞:“知,知道的,有次我們夜裏嬉鬧,經過那條街,我同她說過。”

仇疑青:“你與唐景複之恩怨,曾三娘知不知道!”

“知道,”孫誌行眼神有點亂,“我同她提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