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汀這天起床很晚, 好在睡前被喂了醒酒湯,醒來一點不舒服都沒有,頭不疼, 眼不花,洗完臉就是一條好漢, 精神滿滿!
被仇疑青叫出去的時間也正好,剛吃完飯, 飲完茶,陽光也正好。
就是有些可惜,昨晚錯過了,沒有看到那些劍舞, 百步穿楊什麼的。
仇疑青注意到小仵作屢屢看過來的眼神, 忍不住展了眉梢:“你若想看,隨時都可以。”
葉白汀睜大眼睛:“真的?”
“嗯。”
道路悠長,陽光正好,二人又不著急,慢慢並肩走著,不知誰先開的口,話題又到了仇疑青一早進宮的事上。
葉白汀聽著聽著,明白了,這男人進宮有公務要辦是真的, 想看皇上笑話也是真的。
皇上偷偷溜出宮來,微服私訪,去見未婚妻,果然又被未來皇後收拾了,回去嘴唇上就多了道口子,皇上麵子上卻不過去, 說磕了撞了上火了被貓爪子撓了,反正就是小事一樁,不重要。
可龍體何等重要,嘴上口子不大,沒辦法遮掩,所有人都看得到,太醫們立刻跑到了禦前,又是把脈又是問診又是開方子,皇上氣的直接把門關了,生悶氣。
這都是昨天晚上的事,估計仇疑青一聽到,就琢磨著早上去看熱鬧了……大約是以前被按頭吃狗糧太多,能看笑話,當然要看笑話。
葉白汀聽著聽著,也有點明白,為什麼仇疑青敢和他想說這些皇上的私事,因為有些事是很幸福的存在,當事人本身就很想分享,很想秀給大家看,可惜環境所限,沒辦法秀,哪怕多一個信任的人,能分享出這些幸福,他也是很開心的。
仇疑青很懂得拿捏這種分寸感,真正的機密大事,政局浮沉,從不會拿出來說,就算這些‘隱秘的幸福分享’,也是保證環境安全,四周沒有別人,才講給葉白汀聽。
葉白汀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友誼,感覺很新奇。
前方不知路過誰家,牆內種著一棵杏樹,一陣風吹過,花瓣搖落,簌簌如雪。
仇疑青:“花瓣,肩上,自己摘。”
“哪裏?”葉白汀沒看到,“你幫我摘一下?”
仇疑青眼眸微深,非常克製的伸手,掠過他肩膀,觸之即離。
葉白汀便明白了,這裏是外麵,不宜太過親近。
這個男人給自己定了規矩,分了場合,比如在外邊,不可以有親近之舉,最好不要有肢體接觸,以免別人誤會,在北鎮撫司可以放鬆些,因為自己的地盤,能管的住,但能避著人,還是避著人好,獨處的私密空間……
也要看哪裏,哪怕是北鎮撫司,他的小暖閣內,這個男人也不會留下過夜。
因為盡管什麼都不做,別人也可能會誤會。
這是仇疑青給出的尊重和珍視。
他可能覺得他們的每一次親密都很重要,每一個第一次,都不能隨便對待,用耐心和誠意澆灌出來的果實,一定更甜美,不負等待,所以他像個君子一樣,骨子裏守著那些禮,克製著,悸動著,等待水到渠成。
他像個將軍,殺伐果斷,勇往直前,也是優雅貴公子,恪守禮法,柔情萬千。
葉白汀雖然心裏並不介意,但……沒有人能不為這樣的心意感動,他很珍惜仇疑青的這份嗬護,可偶爾還是忍不住要皮一下,撩一撩他。
這男人每天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偏偏那種忍不住了,還必須要忍的表情,誘人的很。
比如這個瞬間,對方手指伸過來,拿走自己肩上的花瓣,葉白汀再一次明顯感覺到了那份克製感,忍不住往前湊了一步:“指揮使……”
申薑就是這時候來的,說應恭侯府有人死了,看起來非常有問題!
葉白汀頓了頓:“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們今天隻是想登門拜訪應恭侯府二夫人,為了父親案子的事,並沒有帶申薑……
申薑抹了把臉:“這不是倒黴催的麼?本來遇到西廠廠公就算倒黴的了,結果寒暄幾句,說兩句話的功夫,侯府就傳出尖叫聲,說殺人了,我趕緊跳牆躥進去一看,豁,了不得,真出事了!我知道你們今天要來,看著時間差不多,趕緊出來找人……”
仇疑青:“西廠廠公,班和安?”
申薑 :“沒錯,就是他!”
葉白汀:“所以你是意外經過,他過來是……”
“好像是有什麼事,要找侯府世子,還沒走到門口,先遇到了我,”申薑撓了撓頭,“我不確定他和案子有沒有關係,但他表現十分穩重,還說要幫我看好案發現場,讓我快點請指揮使過去,我覺得如果他有什麼貓匿,我在那裏反倒不好發揮,便留了個人在那盯著,自己出來了。”
葉白汀拉著仇疑青就走:“那還等什麼,趕緊去看看!”
三人很快進了應恭侯府,也見到了這位西廠廠公,班和安。
葉白汀的第一印象就是‘穩重’,這位廠公看起來上了些年紀,兩鬢斑白,站著時腰身都有些不直,應該是宮裏伺候多年的老人,嘴唇邊微深的紋路,一雙細長的眼,似古井無波,完全看不出情緒,跟東廠廠公,那個宛如陰陽派大師的富力行,完全不一樣。
說話也是落落大方,沒有夾槍帶棒,也沒有損誰抬誰:“指揮使好腳程,現場咱家給您看著呢,沒人能去,可要過去看一看?”
仇疑青禮貌的讓了讓:“廠公可要一起?”
“指揮使不介意,自是最好。”
西廠在設立的時候,本就有破案之權,何況今日環境,侯府,命案,既然撞上了,就不能一句都不問,不然回宮裏一問三不知,主子要怪罪。
仇疑青也是藝高人膽大,有自己的人在,不怕任何人使小動作。
葉白汀就沒太想這些層麵了,命案在前,他滿腦子都是案子,根本聽不到其它,過去的路上就一直在觀察思考了。
案發現場是一個不太偏的院子,書房。
書房的門開著,往裏走,正中間房梁上吊著一個男人,腳下不遠處,倒著一個圓凳,看起來像是自盡,可往側裏一看,靠南的牆麵上,有一處血漬,非常明顯,可吊著的這個男人身上並沒有血跡,頭臉上也沒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