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內的三人靜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顧青衣最後無神地問了句：“所以你是想修複她和錢姚的關係嗎？”
如果說她當初真的是因為覺得不該出生於這個世界才患上厭食症的話，那治療這個心病的解藥該是要讓她承認自己的存在——承認她是錢姚的女兒，承認她的出生是有意義的。
但是這真的可能嗎？她和錢姚？
葉硯睜眼，卻笑了。
“我沒說要修複她們的關係。”
先不說他知道她不會願意，再者，他始終尊重她的選擇。
顧青衣望他，已經耗盡了她今晚所有的耐性了。
“別賣關子了，我討厭人賣關子！”
葉硯正要說什麼，卻驀地看了時瑾瑜的房門一眼，隔了幾秒才收回了視線，溫柔而帶著笑意加大音量道：“我隻是想和你說，我們一味地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其實她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自己。她比我們所有人都更想治好自己的病，也為之耗盡了她的全力。”
她一直都是一隻堅強得讓人心疼的烏龜。
背著那隻堅硬的殼，在所有人都沒察覺的時候悄然無聲地讓自己更加勇敢。
“承認她存在價值的所需品也不僅隻有錢姚。顧青衣，還有我們。”他目光灼灼，“在這個世界上，她除了是‘女兒’的身份，也是你的‘朋友’，是我的‘摯愛’。她選擇做這個移植手術就是要把‘女兒’的身份劃掉，從此以其他的身份在這個世界上重新活下去。”
這樣的話，這個病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顧青衣久久沒有說話，麵上的表情時而驚，時而喜，已經不是五味雜陳這麼簡單了。
這樣的話，她還有什麼資格阻止她去做這個移植手術呢？
她那麼拚命、頂著那麼大的困難都要完成的這件事，她還有什麼理由不尊重呢？
房門後的那抹柔弱的身影緩緩地沿著牆壁滑落，坐在地上，無聲地落了一臉的淚。
他懂她的呢。
一直以來，他都是最懂她的人。
時瑾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床上的，隻知道躺上去沒多久，剛洗完澡、一身清爽的葉硯就回房了，無聲地走到床邊，掀開被子擠到了她的身旁。
他的手在被子下探了探，摸到了她的手臂，記著沿著手臂一直往下，摸到了她蜷縮起來腳，微微歎了口氣。
“你又光著腳下床了。”
時瑾瑜這才睜開了雙眸，眼眶有點紅，眸裏還蒙著一層薄霧，看著有點可憐，有點——該死的誘惑。
“你都知道？”
她聲音有點沙，還帶著點鼻音，認真些聽，甚至能聽出一點點撒嬌來。
葉硯包著她的兩手，又把她的雙腳架在自己的腿間取暖，這才應道：“也不是一直都知道，隻是每時每刻都在想。”
直至她說了小時候那些事後，他才終於想明白。
時瑾瑜主動地往他身前湊了湊，直到聞到他身上那陣舒服而又熟悉的味道，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光線微暗的房內，葉硯的雙眸熠熠生輝。
她小聲地把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情主動告訴了他，把她的委屈、她的害怕、她的焦慮和彷徨全部向他傾吐，最後才問他：“我會不會太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