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笙亭仰起頭,閉上眼吸了吸鼻子,忽然就說不下去了。
時瑾瑜滿眶的淚無聲地掉下來,又被她安靜地擦去。
“他是你很好的朋友吧?”
他點頭,“當初一起入的警校,當了刑警後就一直做搭檔到現在。”
他看過阿齊那小子打架,也看著他嬉嬉鬧鬧地泡妞,最後看著他結婚生子——就是沒想到也是他親眼看著阿齊死在他麵前。
時瑾瑜吸了下鼻子,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隻是給他倒了杯熱茶,輕輕推到他麵前。
“我爸爸在世的時候常和我說,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明,其實就是愛我們的人們的回憶。有時候人不在了,但隻要我們記著,那人就會一直活下去。”
她頓了頓,兩手摩挲著茶杯,繼續道:“生命中失去的那些人不會成為我們路上的痛苦回憶,恰恰相反的是,當我們回頭看時,想到的更多是他們在世時的音容笑貌。如果一直緬懷著他們的逝去的生命,蹉跎自己的歲月,等以後在另外一個世界和他們見麵時,大概會被他們罵得很慘吧?”
鍾笙亭認真聽著她的話,腦海裏驀然出現阿齊笑罵他的畫麵,忽然就忍不住笑哭了。
“真不愧是語文老師,字字珠璣。”
他知道他沒那麼快能釋懷的,但今晚她說的話,他的確是全聽進去了。
想不到,他這麼個壯實的漢子,竟然比不上一個嬌弱的姑娘勇敢。
寧靜的夏夜蟲聲綿綿,屋內的兩個朋友暢所欲言,同樣失去過重要的人的兩顆心徒然靠近了一些。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失意的時候能夠得到一個友人真心的陪伴,真的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情。
時瑾瑜算是徹底被葉硯打開了心扉,願意接納更多朋友的好意,便在這一夜踏出了第一步,真正和鍾笙亭成為了知心的朋友。
等已經快到十一點的時候,鍾笙亭才察覺到她麵上露出的疲意和臉色的蒼白來,連忙起來道:“聊得興起,都忘了你身體不適了,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
時瑾瑜也不勉強自己,站起來鬆了鬆筋骨,關心道:“聊過後,好些了嗎?”
鍾笙亭輕笑,“總不能比你一個弱女子差勁的,說出去怕會被警局那群大老爺們笑的。”
時瑾瑜會意,回了他一個微笑。
“走吧,我送你。”
他正要去找車鑰匙,卻聽立在門邊看了會手機的她說道:“笙亭,不用勞煩你了,阿硯來了。”
鍾笙亭身子頓了頓,隔了幾秒才抬頭淡笑道:“他來了就好。那……我就不送你下去了。”
時瑾瑜拿起自己的包包,巧笑倩兮地回眸望他,“希望你能快點振作起來。”
“嗯,一定的,很快。”
“那我先走了,再見,笙亭。”
她朝他揚揚手,轉身就開門出去了。
鍾笙亭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門內後,才黯然地把門關上了。
入電梯時,時瑾瑜又看了眼微信,裏頭有葉醫生發來的幾條信息。
七點三十七分,他說他下班了,才看到她的信息。
八點零八分,他說他已經開車到鍾笙亭的家樓下等著了。
十點四十分,他說:“小烏龜,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