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硯這一晚是淩晨到家的。
回來時客廳的小夜燈還亮著，餐幾上擱著一個白色的小燉盅。
他穿上家居鞋走到餐桌旁時就留意到那燉盅的隔壁放著一張小小的紙條，紙條上有時瑾瑜娟秀的字跡：“今天也辛苦了，葉醫生。”
葉硯覺得心裏暖極了。
醫生這個職業不好當。
尤其是兒科醫生。
國內如今醫生普遍匱乏，兒科更是嚴重缺少醫生的重災區，倒是牙科的醫生常常是報考的熱門。
作為一名兒科醫生，不僅工作比其他醫生要更細膩，平日安撫病孩不說，還得穩定焦躁的家長，免不了還要被家長怒罵幾句；遇上脾氣糟糕的，還會遇上比上次醫鬧更加難纏的家長來。他就曾經被一位醉酒的父親拿熱水壺砸到過手臂。
雖然醫生這個職業說出來總給人一種崇高的感覺，但犧牲得卻也是最多的。別說兼顧不了家庭，不少有家庭的醫生甚至因為工作的原因，把重病的孩子親人丟在家中無法照料，自己卻埋頭在手術間和急診間拯救別人家的孩子。
戀愛以來，他基本就沒有一天能好好地帶她出去約約會，過過正常情侶生活。難得她不介懷他工作的特殊性，還給予了他無限的耐性和體貼。
夫複何求。
他不敢入房吵醒她，而是輕手輕腳地走去隔壁屋的洗浴間洗完了澡，吹幹了頭發後，這才回到他們的房裏，把那個睡得香甜的小女人擁入自己的懷裏。
“唔，回來了？”
時瑾瑜習慣性地往他那邊靠了靠，想要睜眼，卻困得不行，索性閉著眼慵懶地咕噥了一聲：“累嗎？”
葉硯沉沉地“嗯”了一聲，一顆浮躁的心直到這一刻才穩了下來。
“今天的孩子怎麼樣了？”
“手術很順利。”
“那真是太好了。”
“嗯。手術前我和他說了堅強的小烏龜的故事，麻醉過了後，他非要看小烏龜的照片。”
時瑾瑜的睡意霎時全無，驚恐地望著他，問：“你給他看了？”
葉硯身子往下挪了挪，正巧和她四目相對，笑道：“當然給了。我的小烏龜這麼勇敢，我很驕傲的。”
她窘迫不能語。
哪有人以這個為傲的。
“林先生和林夫人今天和你說了什麼？”他幫她把發絲別到耳後。
時瑾瑜身子微微縮了下，像隻貓兒一樣蹭了蹭他，簡單地把今天他們的對話說了一遍，最後才迷惘地望他，問：“我這樣的性格會不會很不好？”
“怎麼會。”葉硯想也不想地就應了：“烏龜都這樣，這叫沉穩，睿智。”
“……”
她又不是真的烏龜。
已經搞不懂他這是在誇她還是在笑話她了！
“阿硯。”
“嗯？”
“我不是很好……家世、性格，還有病。”她捏緊了他的睡衣，小聲道：“可是現在我又覺得老天爺對我太好了，我有點怕。”
他耐著心柔聲問：“怕什麼？”
“怕老天爺覺得對我太好了，想把這一切收回去。”
沒有得到前，她可以平靜麵對一切，不害怕失去。可一旦得到了，多少會有點患得患失。從前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喜歡著她的，除了衣衣和時爸，她誰都沒有。可是他出現了以後，她的世界就有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