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判社會言論(2 / 3)

至於梁思成先生,那是一位思維健全、兼容古今的人,並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保守。一九四七年他第二次從美國考察回來,在課堂上對歐洲現代建築結構的幾何化、抽象化和不可重複性,如包豪斯學派的主張,都很推崇。他如果晚生幾十年,除了仍會著力保護古建築外,還一定會設計出不少讓你們大吃一驚的創新建築,就像貝聿銘先生在巴黎做的那樣。

問:

還有一個爭論不休的大問題,現在該不該動手挖掘秦始皇的陵墓?有人說,現在經濟力量和學術力量都已具備,可以挖掘了。有人說,永遠不要去打擾它。秋雨老師的意見呢?

答:

過於自信就會產生莽撞,人類不應該把最好奇的事情都在自己這一代手上做完。但是,“永遠不要打擾”的說法也不妥,因為誰也沒有權力發出隔代命令。

我有一種朦朧的預感,隨著機器人和高清晰度遙感技術的發展,今後的考古發掘未必繼續沿用大規模的開膛剖肚方式。再耐心等等吧。

問:

我想請教一個現實的文化問題。為什麼今天社會上,媒體追捧的都是章子怡、劉翔這樣的明星,而不是大學者、大科學家?這是不是產生了文化重量的顛倒?

答:

你說錯了。如果大學者、大科學家也變得像影視、體育明星那樣廣受媒體關注,世界就犯病了。請記住,受媒體關注是一種犧牲。隻有章子怡、劉翔他們的犧牲,才有大學者、大科學家們的安靜。

問:

清華大學的一個畢業生在賣炒粉,我們北大的一個畢業生在賣肉,在媒體上炒得沸沸揚揚,很多人說他們給學校丟臉。我並不這麼看,但細細一想心裏又不是滋味,很想聽聽秋雨老師的意見。

答:

在教育大普及的時代,拿一張大學文憑太容易了。如果有勇氣在畢業之後返回社會底層取得一番塵世曆練,很可能成為最重要的“學曆”。如果是人才,即使一輩子賣食品,也能創建一種高品質的經營模式。

當代中國人的最大隱憂之一,外國人對中國人的最大疑慮之一,不都是食品嗎?那兒大有用武之地,堅持幾年,可望大成。反之,自以為聰明的畢業生不敢麵對“民之難題”“國之難題”,隻會拚湊那些誰也不會去讀的論文,那才丟人呢!

問:

社會上有很多人一直都在為評獎而忙碌。他們把自己行業內的一個個獎項當作足球比賽的球門,整年都奔跑得氣喘籲籲、汗流浹背,而那些“裁判員”很可能是一個貪汙受賄的昏庸群體。國際間的評獎,也充滿了傲慢與偏見。我們這些人畢業後也會無奈地進入一次次評獎賽事,怎麼辦?

答:

世上一切處於上升勢頭的行業都不熱衷於評獎。評獎最起勁的,往往是一些陷入困境的角落。因此,如果你們今後頻頻得獎了,那就要考慮趕快改行。

問:

我們這裏有很多教授喜歡把“博士生導師”當成頭銜印在名片上,使國外來的教授大惑不解。秋雨老師怎麼看中國千奇百怪的“名片文化”?

答:

中國文化曆來重“名”,所謂“名正言順”。但是,君子重名節,小人重名號。名片,本是交際活動中的一個小物件,卻越來越成為“名號緊縮本”,展示著人們的不自信。

我見過一張名片,上麵印著“副局級巡視員(本單位沒有正局級)”,後麵這個括號就很有趣。很多名片上印著“國家一級演員”,我一直弄不明白“國家”兩個字放在這裏是什麼意思。是指自己屬於官方,拒絕文藝體製改革,還是指自己經過“國家級”評選?但據我所知,“國家”並沒有設立過這樣一個統一的評選機構。更奇怪的是,有“一級”必有“二級”,但那麼多年來,我怎麼從未見到過一張名片上印著“國家二級演員”?在北京還見到過一張名片,上麵印著“世界文藝界協會主席”,這倒比較輕鬆,因為是“世界”,沒有一個國家能審定他。